陈荣基的这个建议,有些出乎所有人意料。
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李学载第一时间注意到的是“别的公司”这个词,心中微怒。
“难不成以为我这个对顺阳了如指掌的人,会跑到别的公司去出卖机密吗?”
如果这样想,那就是侮辱了。
当然,李学载不会直白的将话说来。
在这家他倾尽一生的公司,他在公司里享有最好的待遇。
至少,他除了做错那件事,从来没有辜负陈养喆的信任。
“我此生只会在顺阳集团工作,其他地方不考虑,正如我之前所说,我会悄悄离开现在的工作,然后…”
话还没说完,李学载便低着头离开了。
想到他们一脸困惑的样子,李学载笑了。
将近48小时后,陈养喆再次醒来。
不过当所有家人赶到医院时,却发现陈养喆穿着西装裤和衬衫,没有穿病号服。
“别大惊小怪,安静点,我还没死呢。”
这是陈养喆一打开门,看到儿子们涌进来的脸,说的第一句话。
“父亲!”
“我不是聋子,说话用不着那么大声。”
尽管陈养喆身体虚弱,但他清亮的声音充满了房间,让几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荣基。”
“怎么了,父亲。”
“我听说你在我昏迷的时候说了很多话,说我们医院的院长是个江湖郎中,可我知道,他不仅有医术,更有医德,绝不是你说的那样,你得和他亲自道歉。”
“不用!会长。”
“什么!父亲?”
陈荣基和洪成哲院长两人都有些尴尬,却又避不开陈养喆那囧囧有神的双眼。
“院长,请原谅我之前的无礼,我当时很着急,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
“没有没有,是我们医术不精。”
院长朝陈荣基鞠了鞠躬,陈荣基向他低下了头。
陈养喆看着两人笑着说道:“我听过很多比这更狠的话,关心则乱,医院里最常发生这种事情,洪院长,如果你的父母病危,你能说你作为一个孩子不着点急,这像话吗?不要放在心上。”
“是啊,这就是成年人,哈哈。”
随后,陈养喆看了一眼医护人员,他们立刻识趣的悄悄离开了房间。
“你们都听到了吧?如果我再倒下去,谁也不能保证下次我是直接就这么离开人世,还是睡个好觉再爬起来。”
“父亲,别这么说话.”
“闭上你的嘴,你父亲说话竟然敢打断,你长本事了?”
陈荣基被陈养喆凶狠的目光吓了一跳,立马乖乖闭上了嘴。
“这是一个提醒,至于集团的事情.”
“父亲!”
陈动基一脸悲伤地走到陈养喆的面前。
“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是看看你的妹妹,荣华,你应该知道集团就算是给你,你也留不住,你比荣华都还有所不如。”
陈养喆牵着陈动基的手。
“我这里还有些钱,会把它交给基金会,这样你就可以把钱留着,需要的时候再花,记住,你可以花光你自己的钱,但公司绝不能倒。”
陈动基只是咬了咬嘴唇,他想说的很多,但软弱的他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荣基。”
“啊?”
“既然你是长子,就带他好好照顾照顾你弟弟,你要是觉得他可以担当一些责任了,就分出几个有用的子公司给他。”
接着陈养喆又对动基交代道。
“我给你的钱你留着,你哥遇到什么困难,你就慷慨解囊,记着,你们是亲兄弟,不管怎么样,应该互相帮助才对,知道了吗?”
虽然两人都别有用心,但还是点了点头。
陈养喆才不管两个儿子的心里想的是什么,他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还有润基。”
“嗯。”
“你应该不缺钱,因为你有一个好儿子,对吧?你还需要什么吗?”
“我只剩下一件事情想要完成。”
“什么?剩下?你才是最有福气的人,一个值得骄傲的儿子,一个无欲无求的儿子,一个非常漂亮的妻子还有一个美女云集的公司,你还不知足么?”
陈润基眼眶湿润了,他很喜欢看到父亲开怀大笑的样子。
这是因为,只有陈养喆在笑的时候,才不会有那种老人迟暮的感觉,这个时候,他还像是顺阳集团的会长。
但该说的话,他还是准备说清楚:“父亲,请将道俊管理的顺阳金融和集团完全分开,成为一家没有控股权的独立公司。”
所有人的目光都变了,这太离谱了。
一个想要获得整个顺阳集团的儿子,绝不会想要切断集团与子公司之间的联系。
陈养喆也是一样,而且完全分裂不是他的爱孙想要的。
“唔….看看你,你的想法有些不正常,你难道不知道财务部门在顺阳集团起到的作用嘛?怎么敢这样说?”
“啊,父亲,它不是.”
“闭嘴,你是想解散顺阳吗?顺阳金融和集团分裂的那一刻,它就不会再是航空母舰了,它就是一个普通公司而已!”
陈养喆赶紧堵住陈润基的嘴。
他知道儿子为什么会提出这个要求,这是因为陈润基不想儿子跟两个大伯陷入争执。
“润基,别贪心,我把你的那份都给了你儿子,你不会有怨言吧。”
大公司的掌舵者,除非是独子,否则哪有平平安安拿到会长职位的。
陈养喆一心想用两个儿子作为陈道俊的磨刀石,又怎么可能满足陈润基的要求。
陈养喆心肠硬了起来,直接回绝了小儿子的要求,然后看着其他两个儿子,或者说是两位副会长说道。
“我给了你们两个所有的股份和财产,至于你们是互相争斗到只留一人,还是友好地一起管理,这取决于你们的选择,但请记住一件事。”
两位副会长聆听着父亲,准确的说应该是陈养喆的遗言。
“谁赢了,谁就不要再赶尽杀绝,身上都流着我的血,我希望你们保证对方能够富足优渥的生活在寒国,这是我这个当父亲的,最后一个要求。”
这可以当作是陈养喆的遗嘱,只是不知道两个儿子会不会遵守。
无论如何,他都会在争斗结果出来之前闭眼。
一个即将离开人世的人,所能做的就是留下遗嘱。
至于是否合理,那些他都已经看不见了。
“既然我已经说完了,我们要不要谈谈其他事情?和正常人一样哦,说说看,我的孙子们,他们最近过得怎么样?”
几个人放松了僵硬的表情,开始像平常聚餐一样笑了起来。
为了配合陈养喆,他们不得不展现演技,虚构起自己并不了解的的子女近况。
病房内又传出来阵阵欢声笑语。
把轮流看守病房的孩子全部赶出去,陈养喆刚才的精神气瞬间消失,好一阵,他用手捂着胸口,脸色发青,却始终没有按下床头那个开关。
不知过了多久,他又睡着了。
半夜,在漆黑一片中醒来,陈养喆叫来了主治医生。
“我打算出去呼吸几个小时的新鲜空气,可以吗?”
“只要不是像上次那样的长途旅行就好了……您想去哪里?”
“没什么,就是饿了。”
“啊,马上准备饭菜……”
“不,我有说要在医院吃饭吗?我突然很想吃寿司,哦,吃寿司不可以吗?”
“您是不是还想喝酒?”
主治医生看着陈养喆的表情担忧道,换做一般的病人,还吃毛的寿司,这种情况,一直戴着呼吸机完事了。
可对面的是陈养喆,他真的不敢。
“我不想喝酒,别担心,我吃几块寿司就回来了。”
“您最好还是派人去,有很多人为您服务。”
哪怕是很短的时间,主治医生也多了一些嘀咕。
等到主治医生低着头出去的时候,陈养喆一脸满意的掏出了手机。
“哦,金行长,你睡了吗?”
第一个电话,他打给的是银行行长。
“有个小小的要求,可能需要你的帮助,你那不是有我的保险箱吗?能给我送过来吗?有点麻烦你你了,这甚至不是工作时,不,你不用自己亲自过来,我下面有人可以安排去跑腿。”
第二个电话,他是打给寿司店老板的。
“我突然想吃你做的寿司,是的,不要那么好,用剩菜做几块,那种味道我最喜欢,好,一小时内见。”
第三个电话.
“道俊吗?我发了一个地址给你,快到我叫你的地方来。”
打完电话,陈养喆将病房外的所有保镖都叫了过来。
“你们每个人都听好,从现在开始我要离开一段时间,但对于你们来说,我从未离开过病房,明白我的意思吗?”
“是,会长。”
队长挨个收集每个人的手机,只留下对讲机给他们。
因为陈道俊曾经交代过,如果陈养喆有任何的要求,都必须当做他的话来安排。
大半夜去寿司店?
接到爷爷的电话,陈道俊连忙穿上衣服就出去了。
当他跑到寿司店的时候,有员工正在准备关门,看见陈道俊过来,一脸警惕的说道:
“对不起,我们现在不营业。”
陈道俊直截了当的回应道:
“我和陈养喆会长约好的。”
“哦,是吗?那您请来这边。”老板听到声音,从里面探出头,热情的把他往里面带。
这是一家没有包间的小型寿司店,餐厅里只有五六把椅子。
天气比较冷,当陈道俊喝着温热的绿茶暖和身体时,门打开了,陈养喆进来了。
“你已经到了吗?这么快,以后在雪地里走路一定要小心啊。”
“你感觉怎么样?这么晚来这里可以吗?”
“没关系,坐下吧。”
当陈养喆在椅子上坐下时,厨师弯下了腰。
“好久没招待您了,食材不是很好,下次请提前联系我,到时候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会长。”
“没有,事实上,我只是来这里租一个座位,因为我有话要和这个人谈谈,三四分钟就够了。”
“啊,我明白了,我会准备的。”
当陈道俊听到陈养喆有话要告诉自己时,他的心开始跳动。
不管是院长还是李学宰都告诉他,陈养喆时日无多。
今天在这里,陈养喆可能会留遗言给他。
虽然,这是一个非常简陋的地方。
就在这时,门再次打开,走进来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
他一见到陈养喆,就弯下腰深深鞠了一躬。
“会长,是行长送来的。”
“不好意思,深夜还要麻烦他,拿过来吧。”
中年人从里面取出一个用布包着的长条铁盒。
“等等,好像没有钥匙……”
陈养喆从口袋里夹层,掏出一个钥匙钱包,开始寻找保险箱的钥匙,中年男子小心翼翼的靠近他,说话也更加谨慎了。
“会长,好像是一个小的,看起来像一个盒子的钥匙。”
“额?是这个么?”
“是的。”
陈养喆把钥匙钱包递给了中年男人。
“我视力不好,还是你来打开吧。”
“是的。”
他迅速拿过钥匙,打开了盒子。
里面有两个纸质信封,陈养喆拿出来放在身边。
“好的,你可以走了,天气很冷,路也泥泞,小心点,告诉金行长,我会顺便过去一次。”
“是的,会长。”
陈道俊的目光无法从信封上移开,连中年男子离开都没管,这里面装的究竟是什么东西,需要放在银行的私人保险箱里?
摇了摇头,陈道俊把目光从纸信封上移开。
不管怎样,这也是爷爷为他准备的,迟早他会知道信封里装的是什么的。
而现在对陈道俊来说,重要的是仔细倾听今天陈养喆的话,一个字也不能忘记。
“我不知道这是否适合你现在的胃口,你看看,不合适和我说。”
厨师在陈道俊爷俩面前拿出一个小砧板,上面放着一些寿司。
“我还不知道你的厨艺吗?当然适合。”
看到陈养喆举起筷子,厨师擦了擦手说:
“请等两分钟,需要我的话就给我打电话。”
“这段时间的天气很冷,你在外面还好吗?”
“别客气,冬天的冷风和新鲜的生鱼片都是我喜欢的,哈哈。”
他向陈养喆低下头后,就出去了,此时店内只有爷孙二人。
“快吃吧,我这位朋友的厨艺和他的眼神一样好。”
看到爷爷夹了一块寿司放到嘴里,陈道俊也举起了筷子。
“道俊,你看起来不太适应?”
尽管天气很冷,但上面放着冷鱼块的米饭并不是很好吃。
爷爷看到陈道俊的表情,连忙把嘴里的米饭吞了下去,喝了一口温热的绿茶。
“哦,这么冷,去有热汤的房子不是更好吗?”
“不必了,我只是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
陈养喆放下筷子,又喝了一杯热茶。
“道俊。”
“我在。”
“你父亲白天和我说,他想把你的金融部门和集团完全分开。”
“我父亲,我不知道这回事?”
财务公司所持股权可对顺阳集团施加10%的影响。
但是,如果附属公司和集团分开,那10%的影响力就会消失。
陈养喆看着陈道俊疑惑的表情,咧嘴一笑。
“是,不过别担心,我会安排好。”
陈养喆见陈道俊又松了口气,紧紧地握住了陈道俊的手。
“我本想让你跟着我好好学学,但现实和时间并不允许。”
“不管人的能力有多强,但时间……真的很可怕啊。”
说着,陈养喆拍了拍陈道俊紧握着的手背。
“这十年来,比起顺阳集团的壮大,我更高兴的是看到了你的成长,不管是大公司还是大企业,它其实就是做生意,而做生意,赚钱才是最重要的。”
“爷爷,这些年我也赚了一些钱,但这能算成功吗?事实上,这么多年来,我一直竭尽全力学习管理和业务,但与爷爷您的期望还是相去甚远。”
陈养喆并不知道自己孙子赚钱的速度,闻言还得意的看了陈道俊一眼。
“在你这个年龄阶段,你已经是寒国最好的企业总裁了,爷爷相信,10年后,你会赚到难以衡量的钱,并最终超过我。”
此时顺阳集团的市值差不多97亿美元。
陈道俊想告诉爷爷他赚了260亿美元,但还是谦虚地笑了笑,因为他怕对方本就虚弱的心脏受不了了。
“其实我在想,你是不是真的需要顺阳集团,毕竟长此以往,十年二十年后,毫无疑问,只要你想做的话,绝对成为超越顺阳集团的家族。”
“我只想要赚点钱,顺阳集团的会长不就是权贵的象征吗?”
“你的野心让我很高兴,作为男人,就必须要有撼动江山的气魄,敢于一统天下。”
说着,还在赞赏陈道俊的陈养喆突然眼神微微一变,问了一个意想不到的问题。
“你很不高兴吗?”
“什么不高兴?爷爷。”
“如果我仍然持有股权你希望我给你最后一份吗?”
既然陈养喆的话已经很清楚了,再假装也来不及了。
“我已经知道您手里没有股份。”
“所以?你对此感到失望吗?”
“您给的够多了,这样一来,我们已经拿到了三分之一以上。”
“如果你这么认为,那很好。”
陈道俊的话是真诚的,当初顺阳汽车的时候不是已经收到超预期的股份吗?
他再次举起筷子,吞下一块寿司,缓缓张开嘴。
“我偷偷叫你出来,是想问你几件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