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琮将贾赦的话记在心中。
再陪着说了几句话闲话,便离开书房小院。
自去做自己的事不提。
贾琏出行在即,算来在府里也不过再待上五七日光景,便要离京赴任。
所以,贾赦动作极快,次日便去了正房。
邢氏被禁足正院已有一段时间,再没见过贾赦的面。
此时见他进房,竟似天上掉下个活龙一般喜出望外。
连忙迎上来,低声唤道:妾身见过老爷!
若是换了个年轻貌美女子这般含羞带怯的低声娇唤。
贾赦一定能够欣赏。
只可惜眼前这个人是邢氏。
一个贪婪愚钝,冥顽不灵的蠢货。
贾赦在堂中坐下,直截了当地道:
这里是四色见面礼,你过东府见见珍儿媳妇的两个妹子。
尤其注意行二的那个。
邢氏微微吃了一惊,连忙问道:珍儿媳妇的妹子?这可差着辈儿呢!
她生怕是贾赦看中了尤氏的妹妹,冲口而出。
贾赦看着她那张刻薄脸,就烦躁得够够的。
叫你去就去!
胡思乱想些什么!
心不甘情不愿的邢氏,拿贾赦一点办法都没有。
只好带着四色见面礼叫人备车过东府。
路上,邢氏终是按捺不住心底疑惑,让王善保家的出去细细打听了一回。
刚进东府垂花门,便见王善保家的抄近路赶了上来。
太太,是这么回事
王善保家的凑在邢氏耳边,叽叽咕咕说了一回。
得知贾琏要外放,王熙凤不肯随行,贾赦看中尤氏之妹要给贾琏纳妾等事之后。
邢氏心中大定。
这才带着人款款进了尤氏上房。
先见了尤氏。
又命尤氏接了尤老娘尤二姐并尤三姐过来。
果然,尤二姐尤三姐都是一副好样貌。
只看着尤二姐更觉温和柔顺,尤三姐却是多了几分卓约多姿,美目流盼。
尤氏见邢氏送上见面礼后,只顾拉着尤二姐细看,也明白了几分。
她原本有些担心贾珍伤好之后,会对两个妹妹生出觊觎之心。
如今能许给就要外放的贾琏,哪怕是做二房,心内早已千肯万肯。
打叠起百般花言巧语,哄得邢氏眉花眼笑。
一时间,满室谈笑生风,气氛和睦。
从东府回来,邢氏对着贾赦赞不绝口。
那尤家二姑娘生得模样自不必说,性子也好,还回了两个亲手绣的荷包给妾身。
老爷,这针脚细密,做工精巧,颜色选得也好。
是个正经女儿,堪配咱们家琏儿。
温柔和顺的尤二姐,当然比那个从来不将她放在眼里的王熙凤要上强十倍。
既然如此,你就将聘礼准备起来。贾赦淡淡地道。
贾敬出家避祸城外玄真观后,东府被贾珍那混球闹翻了天。
他心内委实不愿意跟一堆烂污事的东府,再有什么牵扯。
若不是贾琏死乞白赖地求着他,他情愿去牙婆处挑两个家身清白的人回来。
也比尤二姐强。
邢氏拿着荷包的手猛地僵住。
啊?
纳个妾而已,还要正式下聘?
王家那边不会同意吧?
一来聘则为妻,下聘纳妾就是在王熙凤的脸上活生生抽巴掌。
二来么,她的银子向来镶在肾上,让她往外拿银子做聘礼简直是要她的老命。
贾赦不耐烦地道:啊什么啊?
老子给儿子纳个小妾关王家屁事?!
再说又不用花你的银子,我回头自会将聘礼给你。
只管整理好了派人送去东府便是。
其余礼节,三日之内全部走齐!
他虽然很想打王熙凤那张趾高气扬的脸。
到底不能太过分,连三书六礼等仪式都跟娶正妻一个样。
邢氏刚刚放下来的心又高高提起:老爷,才三日时间,不会太紧了些?
贾赦再也忍耐不住,拍案而起!
他还得亲自去一趟东府,让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贾珍安排人去给尤二姐退亲。
实在跟这蠢妇连继续说话下去的耐心都没有了。
蠢货!
冬月廿四,琏儿便要离京赴任!
用你那猪脑子算算还有几天时间?!
难道还真能跟娶妻一样的走三书六礼,三媒六聘?!
贾赦拂袖而去。
东府会芳园天香楼。
贾珍从尤氏口中得知邢氏今日来意。
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之极。
他早就看中了尤二姐标致和悦,只等伤养好了便下手。
却不想被贾琏截了胡。
琏兄弟怎么知道二姐的?
可是蓉儿那个混账行子说的?
贾珍问道。
尤氏哪里敢提贾蓉一个字,口中只说:这段时间琏兄弟不是常过来坐?
怕是在哪里碰见了也未可知。
贾珍心中大为不舍。
又知道贾赦是个混不吝,他决定的事断然不能推脱。
正在满心纠结的时候。
忽听门外有人回道:西府大老爷来了。
唬得尤氏三步两步从天香楼后角门出去了。
贾珍忙命:快请!
一时贾赦进来。
贾珍口中给贾赦请安:侄儿给赦大叔父请安。
贾赦见贾珍还是躺在床上,绷带紧紧束着一条腿,动弹不得。
于是问道:珍儿这腿伤还没好?
贾珍苦笑道:伤筋动骨一百天,哪里这么容易好?
当日贾敬发怒,专程从玄真观出来,狠狠打断了他一条腿后。
他就从跟去玄真观伺候贾敬的小厮口中,得知前一天贾赦带着贾琮去过。
心内对贾赦更多了几分惧怕。
生怕又是知道了他干的什么破事,特定赶来教训他。
半日。
才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不早不晚的,赦大叔父怎么舍得屈尊降贵?
贾赦对贾珍这混账行子觊觎儿媳的事,极为不满。
只淡淡地道:你大婶婶看中了你媳妇的二妹子,想许给琏儿做个二房。
你意下如何?
贾珍哪里敢对贾赦说他暗藏的那些龌龊心事。
满脸赔笑:这是极好的一门亲事,我那妻妹跟琏兄弟正是珠联璧合的一对儿。
侄儿岂敢不同意?
是么?贾赦淡笑:我怎么风言风语里听说你那妻妹定过亲?
是谁家的?
贾珍心里又是一惊,怎么连这事贾赦都知道?
她是指腹为婚,许得是原皇粮庄头张家的小子,张华。
如今穷得只待讨饭,侄儿早让蓉儿给了他十两银子退过亲了。
贾赦道:既如此,那退亲文书呢?
贾珍额头上暴起一层冷汗,张华在他眼里就是沿街乞讨的花子。
只扔了十两银子说了一声,哪里有什么退亲文书?
贾赦冷冷地道:明儿你大婶婶会来送聘礼,在聘礼过来前,我要看见正式的退亲文书!
没有退亲文书在手,他才不会让尤二姐进门。
省得以后多些手尾跟。
贾珍连连点头:是,是,是,侄儿这就命蓉儿去办!
说着急命人找来贾蓉,让他再带着银子跟定亲文书去找张华不提。
我知道你那妻妹家境寻常,也不用她家再备什么嫁妆。
琏儿不日就要赴任,所以三日之后,花轿上门,从会芳园角门过府。
贾赦嘱咐了贾珍几句,这才心满意足的打道回府。
见贾赦事事将就,潦草了事。
贾珍怒气渐深,却无可奈何。
待贾赦走后,贾珍手中一盏官窑汝瓷茶杯狠狠砸在了地上!
当夜。
贾赦带着贾琮贾琏进了东院私库,给尤二姐准备聘礼。
贾琏上次收取生母张氏嫁妆的时候进来过。
而贾琮却是头回进到这私库中,只觉四处五彩炫耀,琳琅满目。
贾琮拉着贾赦问道:爹,这就是你的私库?
贾赦笑了笑:这只是其中一间,放些不太值钱的古董,金银玉器跟锦缎衣料。
他每常把玩的奇珍可都在书房小院。
贾琮暗道自家这便宜老子果然壕无人性!
吐了吐舌头:爹,我猜二叔一定没你有钱!
贾赦哈哈大笑:那假正经手里有个屁的钱!
随意指了二十四样出来,命人用二十四台樟木挑箱装了。
送去邢氏正房。
又转头对贾琏道:十封百两现银我便帮你备好。
至于那些三牲,茶礼之内的东西,可得明儿你自去准备。
纳妾不用大雁,不用龙凤双烛,贾赦便也没提。
贾琏一心想着就能进府的尤二姐,更没留意到这些聘礼小事。
满心欢喜地笑道:多谢父亲,儿子省得,明儿一定办得妥妥当当。
父子三人说着话,锁了私库出来。
一队小厮便上来将挑箱抬走。
贾琮皱皱眉:送去太太那里?
怎么了?不送去太太那?难道还要送书房?贾赦笑道。
贾琮嘿嘿直笑:那我保证,马上咱们就有笑话看了!
邢氏那蠢妇是个雁过都要拔毛的人,看见这些东西不做手脚才怪!
她敢?!贾赦眉毛往上一挑。
贾琮耸耸肩膀,将双手一摊:只怕她还真敢。
爹若不信,咱们如今就过去看看。
贾赦沉着脸,带上贾琏贾琮悄不声不响进了正院。
挥手制止丫鬟仆妇进去通报。
父子三人悄没声儿站在正房窗户边细听。
只听王善保家的絮絮叨叨地道:纳个小妾而已,哪里要这么多聘礼?
太太你看,这白玉香炉比太太常使的那个还要润些呢!
还有这大毛料子,宫缎织锦,妆蟒绣堆,可都是好东西!
老爷跟咱们二爷也太撒漫了些!
不如,咱们悄悄换上一两件,那尤家小门小户的,想来也看不出什么
邢氏见了这些东西,也是眼馋的紧。
只是她到底心内惧怕贾赦,只悄悄地道:尤家便看不出来,难道老爷也看不出来?
王善保家的笑道:明儿将箱子一封,谁知道里面装得是什么?
一句话说得邢氏意动,悄声笑道:趁现在没人,你快些去办!
只是要隐秘些,千万别被人看见
话音未落。
怒不可遏的贾赦,一脚踢开房门闯了进去!
好胆!
还当真屡教不改不是?!
来人,带王善保家的出去重打三十大板!
明日琏儿你带琮儿去下聘礼!
贾赦顿了顿。
才对手足无措,狼狈不堪的邢氏连声冷笑。
老子不是你爹,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教你这蠢货做事做人!
所以,你从现在开始就给老子乖乖地蹲在院子里。
敢出去一步,老子就打断你的腿!
等翻了年,再给你建座佛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