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半个多月的锻炼,李信东抓捕跳跳鱼的手艺已经炉火纯青。徐安还在分辨这一个个或圆或扁、或大或小的泥洞里面会是什么生物的时候,李信东在隔壁一抓一个准,每一次出手,势必会有一条跳跳鱼即将命丧黄泉。
兢兢业业地抓了一个多小时,感觉腰都不是自己的时候,徐安一共抓到了七条跳跳鱼,其中两条还没有尾指大小,估计是那户跳跳鱼家里贪玩的小辈出门溜达,被徐安给逮到了。
再看向一旁的李信东,从踏入滩涂到现在为止,如同一个不知疲惫的机器人一般,勘察泥洞、挥出锄头、逮住跳跳鱼、放入鱼篓中
徐安悄悄走到他身后,朝他鱼篓看了一眼,鱼篓中的鱼一条条都膘肥体壮的,每一条都能打徐安抓到的那些跳跳鱼十条!
啧啧,专业的果然不一样!
收起了那一文不值的好胜心,徐安拄着锄头站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李信东聊着天。或许是因为专心抓鱼的缘故,徐安这边几乎是问什么李信东就答什么。
“复读的学费多少,学校那边有什么减免政策嘛?”
“有的,考上本科回去复读不需要缴纳学费,考上大专回去复读只需要缴纳一半学费,大专以下的需要缴纳全额学费。”
徐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所以李信东被抢走的不止是手机和自行车,就连带去报名的一千五百块的学费也被抢了啊!这得送多少外卖、抓多少跳跳鱼才凑到的钱啊!
“距离开学也就一周多的时间,等开学后不管是送外卖还是抓跳跳鱼都没时间了,你生活费够不够?”徐安询问道。
“够的。”李信东依旧没有停下手上的活计,头也不回地回答道:“开学前这段时间,送外卖还能赚个四五百块;这些天跳跳鱼都是四十块一斤,一天能抓到三四斤,一天能挣一百多块;等到开学的时候,应该能有一千四五百块左右,省着点过一学期没问题的。”
说罢,李信东故作轻松地说道:“学校饭堂的伙食你也知道,两三块钱一份饭,一个月伙食费也就两三百块。”
见李信东都盘算好了,徐安也没有多说什么,说了一句‘到岸边歇会’之后,一步一个脚印费劲地朝岸边走去。这淤泥虽然不深,但吸力还是挺强的,走起来非常费劲。
坐在马路边上,从鱼篓中拿出一个矿泉水瓶,在衣服干净处擦了擦手,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凉白开,瞬间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
跳跳鱼价格虽然高,但这活计一般人可干不来。论力气,徐安不比这滩涂上任何一人差,但抓跳跳鱼讲究的不单单是力气,还有耐心耐力以及腰部力量啊!未经锻炼的徐安,怎么会是他们的对手呢。
坐了一会缓过气来,徐安开始东张西望观察这片滩涂。
滩涂上捕抓跳跳鱼的人不少,放眼看去近处就能看到十几人,远一点的地方人更多。视线在滩涂上忙碌着的人群身上扫来扫去的时候,徐安忽然注意到五个一直站着聊天的黑影。定睛看去,那五道身影,怎么越看越像余教授跟他那四名学生呢?
余教授昨天下午采样后,就拿去海市航海学院帮忙分析。但分析结果没这么快出来,今天早上在酒店待了一上午,吃过午饭后觉得实在是待不下去了,就叫上学生一块来到滩涂这里继续考察。
没有乌泱泱的人群跟着,他们行动起来也自在了一些,观察到东西也比昨天更多。在滩涂上转悠了一个多小时,他们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像靠近岸边马路那里的滩涂,生物少一些是很正常的事情,毕竟人多车多噪音大;中间这一片滩涂生物出没的痕迹和数量很正常,基本上大部分出海的人都是在这片滩涂上寻找着跳跳鱼、泥虫;但越往南走生物活动的痕迹便越少,现在他们站着的这里,只能看到一些小螃蟹飞快地路过,看那架势,都不愿意多停留一秒的。
余教授弯腰抓起一把淤泥凑到鼻子下面闻了闻,除了淤泥那刺鼻臭味以及腥味之外,似乎还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味道夹杂其中;但将淤泥一点点捻开,认真观察后,又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
这就奇了怪了。
“阿星,你对这边的滩涂采个样,回头分析看看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现象。”余教授将手上的淤泥扔回到滩涂上,扭头跟一旁背着双肩包的学生说道。
“是,老师。”名为阿星的学生飞快地从背包中取出各种采样工具,对这片滩涂的方方面面进行着采样。
“老师,伱觉得这边的滩涂怎么样,我们那个课题能不能在这边开展?”另一名学生凑了过来,好奇地问道。他对这片滩涂很是满意,这片滩涂很原始,没有经过什么开发和破坏,稍微修整一下就能成为上好的海产品养殖用田。
“不着急,等分析结果出来之后再看吧。”余教授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但他脸上那满是喜悦的表情将他的心思透露得一干二净。
走访考察了那么多省市,比这要好滩涂也不是没见过。但价格低、面积大、未经开发等等因素组合起来之后,能满足自己需求却不多,前海镇这片滩涂就是为数不多的一个。
自己也跟徐家村的村长谈好了,如果这边滩涂采样分析结果满足自己需求的话,自己就申请一笔研究经费,算是跟他们一块凑钱租下这片滩涂。到时候徐家村会让自己先选一块区域作为研究用地,唯一的条件就是自己在研究之余,可以指导指导他们怎么养殖,提醒一下他们需要注意的地方就行。
看起来是不是觉得余教授这边有些吃亏,但余教授这么多年的亲身经验清楚地了解到一件事,没有地头蛇带着,自己想要在这里做长期研究无疑是痴人说梦。别的不说,来几个啥都不怕的地痞流氓就足够让人头疼了。
余教授有一名朋友是搞农业研究的,辛辛苦苦大半年,眼看着作物就要收获了。结果就一晚上的功夫,连根都被挖没了。后面报警找到肇事者之后发现是一群地痞流氓干的,他们也不是想吃,就是路过的时候看到长得好,再听说这是个外地人搞的,就肆无忌惮地下手了
被逮捕的时候他们一个个还嬉皮笑脸地讨论着这回要蹲多久,一副以蹲过局子、且蹲的时间越久越是荣耀的模样。
从此以后,那个朋友再去什么地方搞什么研究第一时间就是想办法将地圈起来,然后跟附近的村民和当地政府搞好关系,让他们帮忙约束一下这些二流子。后续也发生过几次小偷小摸的事,但全军覆没这种事情没有再发生过了。
这种事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自己搞的这些研究,时间基本上都是以年来算的,万一出点什么事,那就是好几年的心血毁于一旦,谁也不想看到这种局面。
他还特意跟在海市工作的朋友打听过这个徐家村,村子人不多,但凶名在外,二流子都是绕着走的那种。随后就是徐家村老村长跟徐栋梁两人给他印象不错,虽然看起来五大三粗很是凶猛,但都是明事理讲道理的人。
这笔交易,各取所需,不亏。
采样结束之后,接下来也没什么事情,一路上几名学生那好奇的模样余教授都看在眼中,当即就大手一挥让他们自由活动,一小时后集合回去。
四名学生闻言欢呼雀跃地四散而开,寻找看起来好说话的渔民聊天,还亲自上手体验了一把挖泥虫、抓跳跳鱼的感觉,一个个都觉得新奇得不得了。余教授则一人一脚深一脚浅地回到岸边,找了个阴凉位置坐着,恰巧就坐在徐安隔壁。
“余教授下午好。”徐安礼貌地跟余教授打着招呼。
“你是?”余教授语气中带着些疑惑,眼珠子跳动了几下,似乎想起来了,朗声回道:“你是徐家村的是不是,我记得昨天见过你,老村长给介绍过,你是叫做徐安是不是?”
不愧是当教授的,昨天场面那么乱,介绍的时候又吵杂,相互认识后就没有再说过话,这种情况都能记得徐安的名字,看来记忆力不行的人当不了教授啊!
“对,我就是徐安,老村长是我二爷爷。”徐安说罢略带好奇地问道:“昨天不是已经采样了么,怎么今儿又来了?”
“闲着没什么事,就带学生过来逛逛。养殖他们是见多了,这看渔民抓跳跳鱼还是头一回,一个两个都感兴趣得很。”余教授像是被徐安这一句话打开了话匣子,开始絮絮叨叨说起跳跳鱼滩涂养殖的事情,听得徐安云里雾里完全插不上嘴,只能通过不停点头表示自己在认真听讲。
余教授说了一会,似乎也发现徐安一脸蒙圈,完全听不懂自己在讲什么且还有点昏昏欲睡的表情,顿时就停止了这个话题,开始询问起前海镇相关事宜起来。
说着说着,余教授就说到前面那片滩涂的异常。
“.刚走到那边去看了一下,越靠南的地方海生物越少,这种情况挺异常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学生们采了样,回去好好研究。”
南边?徐安抬头看向南边那片区域,那边的地形构建筑群体一一浮现在徐安脑海中:“那边是大棚种植区,再过去点是个造纸厂,再往后就是村子了。”
“造纸厂?”余教授脸上表情严肃了起来:“怎么没听老村长说这事。”
“这造纸厂是好多年前的了,早些年就废弃不用了,就剩下几个光秃秃的厂房在那里,相当于一片荒地。”徐安简单地解释道。
听完徐安的解释,余教授脸上那紧张的神情稍稍缓和了下来。就是说嘛,怎么可能是工业污染呢,工业污染那影响可没这么小,看来那片滩涂的异常跟这个没啥关系。
随后,余教授似乎陷入了对这滩涂异常的种种猜测中,聊天的时候有一搭没一搭的,经常半天都不回一句话。见此情况,徐安也就没有继续跟余教授搭话,而是戴上了手套,走下滩涂中,继续未完成的跳跳鱼捕捉大业。
自己出来的时候可是说过,晚上要给他们来一碟亲手抓、亲手处理、亲手烹饪的,香喷喷的香煎跳跳鱼,这可不能食言。
刚走到李信东身边开工,余教授手下的一名学生朝着李信东快速走近,脸上带着讨好地笑容开口道:“叔叔你们好,我能在一旁看你抓跳跳鱼不?”
叔叔?
李信东和徐安两人手中动作同时停滞,相互看了对方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的神色。随后两人缓缓直起身,抬头看向那名学生,异口同声地问道:“你刚刚是在叫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