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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奏对(中)
    宋文远冷笑道:老先生!这怎么叫做狠辣,既然选择了做官,那就要承担做官的责任,朝廷让你去巡盐,巡盐便是你的责任,若是不能替朝廷刹住私盐之风,朝廷要你何用。

    姓王的老头儿冷哼一声:小小年纪,心肠歹毒,不当人子。

    一听这老头骂自己,宋文远顿时火了,讲道理讲不过便骂人,你的嗉子呢?

    皓首匹夫苍髯老贼,不以贪鄙为耻,反义贪鄙为荣,宋某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那姓王的老头儿被宋文远骂的张口结舌,抬手戢指宋文远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一句话,摇摇晃晃就要倒下。

    幸好皇帝身边的大太监手疾眼快,冲上前去,一把将老头儿扶住,老头儿缓了半天才缓过这口气来。

    站在皇帝身后的晋王也惊呆了,这宋文远还真是愣头青,怎么就不知道退让半步呢。

    晋王不敢怠慢,绕过龙书案跪倒在地叩首道:父皇!文远年少气盛,言语失当还请父皇责罚,

    郭荣冷笑一声说道:他哪里是年轻气盛,朕看他分明是有意为之,小小年纪不学好,非要学那狂生姿态,真以为朕是他几句大言便能改弦更张吗?

    晋王急了,回头看还站在那里一副无所谓样子的宋文远,怒道:混账东西,还不赶紧跪下!

    宋文远也知道自己带着后世思维怼人惹出了麻烦,毕竟那老头儿应该地位很高。

    不过宋文远并不后悔,他就不是吃了亏还不敢还嘴的性子。

    晋王殿下是好意给他解围,不过他不想跪下,他知道自己一旦跪下,以后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大不了就被皇帝砍了,说不定还能穿越回现代社会,正好省的在这破地方待着。

    谢殿下为草民解围,不过草民无错,为何要认错。

    郭荣气的指着宋文远问道:王太傅的年龄都能做你的祖父了,你就这么跟长辈说话吗?

    陛下!长辈也不能随意颠倒黑白吧,陛下既然召见草民,让草民论述盐政新政,那么就该就事论事。

    若是草民哪一个观点说的不对,大可以当场批驳,难不成找不到反驳的借口,就能给人扣帽子吗?

    王老头一听宋文远说他是在扣帽子,指着宋文远问道:老夫何时给你扣帽子了?

    你没有吗?那你为何说宋某心肠歹毒,宋某怎么就心肠歹毒了?

    小小年纪,张嘴就是杀戮之词,难道还不是心肠歹毒吗?

    若是无故杀戮自是心肠歹毒,甚至还是变态,宋某说的是什么,巡盐御史的职责便是打击走私私盐,若是做不到这一点便是失职。

    为何会做不到,你当宋某不知道吗?都挡住了私盐,官老爷还如何利用漏洞往自己怀里捞钱,反正漏出一些私盐受损失的是朝廷,官老爷还能趁机捞点儿好处。

    既然朝廷要整顿盐政,不杀几个人,震慑向盐政伸手之人,用不了多长时间,宋某敢保证,新政会被这些人渗透成筛子。

    王老头儿不敢说话了,事关盐政成败,他要再说话那便是阻挠盐政新政推行了。

    郭荣虽然心中还是恼火宋文远这种藐视权威的态度,但是却把宋文远的话听进去了,这话若不是出自宋文远这个少年之口,而是一位久负盛名的老臣之口,便一点问题都没有。

    偏偏宋文远太年轻了,如此年轻便如此刚直敢言,恐怕以后难以在朝堂立足,一个身上带刺的人会成为朝臣中的另类,一旦出现任何小问题,都会引来群体攻击。

    必须要打磨一下这少年的性子,不过也不能太下狠手,将少年的这种心性磨没了。

    皇帝沉吟不语,大殿内一片安静,落针可闻。

    几人都在等待皇帝最后的裁决,宋文远最后的这段话确实点出了盐政成败的关键,那就是必须要下重手,才能彻底根治盐税的弊端。

    过了良久皇帝终于开口道:不管你说的是否正确,小小年纪对待长者就该有尊敬之心,不能仗着自己占了一些理,便得理不饶人。

    念你是第一次觐见,朕便饶了你这一次的冒犯,免去‘宣德郎’散职,降为将仕郎。

    好家伙,一下子从正七品下降到了从九品下,差一点儿便成了白身。

    皇帝给了台阶,宋文远也不能不识好歹,赶紧再次跪倒谢恩。

    看到皇帝这么轻描淡写的放过了宋文远,那姓王的老头儿这会儿也明白了,看来盐政新政目前是皇帝的头等大事,任何人敢在盐政新政上指手画脚都会栽个大跟头。

    这就是一种试探,皇帝与大臣之间都在利用各种手段试探对方的底线,至于中间牵涉到的人物会怎么样,对于这些站在云端的人来说,如同尘埃一般。

    若是试探出皇帝态度不坚决,那么宋文远一定会成为炮灰,可能这会儿已经被皇帝拉出去杖毙了。

    这些东西对于从来就没经历过朝堂洗礼的宋文远来说太过遥远,他丝毫没有想到自己刚才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皇帝抬头再次看向宋文远问道:宋爱卿!就算按照你所说的,加强对盐政的监督,若是私盐利益依然大于官盐利益,这私盐还是一样禁止不住,对于这种情况你要如何解决?

    陛下!小臣还是那句话,私盐的问题是利益问题,只要保证贩卖私盐无法获利,这私盐自然会销声匿迹。

    你说的轻巧,朕问的是你的解决办法。

    解决办法就两条,降低生产成本和降税。

    朝廷需要盐税支撑朝政开支,在你的盐场里已经降了两文盐税,若是继续降税,朝廷的盐税收入必然大幅减少,这缺口谁来替朝廷补上。

    陛下!如今盐场正在投入建设,生产成本还很高,每斤盐的成本在五文左右,等到盐田建设完毕,食盐的生产成本还会继续降低,三文钱一斤的成本完全可以做到。

    如今灶户煮盐的成本在十文到十五文之间,也就是说按照灶户最低的生活保障要求,每斤至少有两文的利润才能维持灶户的最低生存。

    也就是说一斤盐不含税的情况下,商人拿到的价格不会低于十二文到十三文之间。只要朝廷官盐含税后的出厂价低于十三文,私盐就无利可图。

    若是官盐含税的出厂价低于十二文,那么贩卖私盐就没有一点儿利润,还要承担巨大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