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晋王府,陈琳已经指挥皇城司的密谍将广运仓案的所有案宗全部送了过来,与案宗一并送过来的还有十名账房先生。
为了查案,晋王府特意腾出一个小院,这个院子禁止王府中人靠近,只允许晋王与宋文远进出。
宋文远与晋王和怀恩三人进入房间,就看见十个战战兢兢的账房先生,齐刷刷地站在地上正不知所措地看着进来的几人。
怀恩大喝一声:大胆!见了晋王还不拜见。
账房们见过的最大的官也没超过知县,哪里见过存在于戏文中的亲王,顿时被吓得瘫倒在地,体若筛糠。
晋王回头瞪了怀恩一眼:你吓唬他们干什么?
说着又和颜悦色地说道:都起来吧,本宫没那么多的规矩,一会儿做事的时候都要仔细听宋先生的吩咐,明白吗?
账房们立刻如同鸡啄米一般拼命点头,宋文远笑着说道:你们几人不要害怕,这一次请你们过来,是希望你们发挥一下你们的专长,待到差事做完之后,宋某保你们一份前程。
几人点头称谢,不过谁也没把宋文远的话当回事,都觉得这是贵人说的客套话,对于账房们来,被凶神恶煞的皇城司密谍莫名其妙地带到这里,只要能够平安回去便是谢天谢地了,哪里还敢奢求太多。
晋王也想看看宋文远是如何查办这个离奇的案子,便让怀恩给自己搬了一把椅子,煮了一壶茶,坐在房间里看宋文远如何查案。
宋文远很想说,你怎么还不走,你不走,这些账房心里紧张,如何能学的进去。
可是看到郭宗训一脸的求知欲,便没提醒他离开,让他了解一下如何审查账目,对他未来的天子生涯也有好处。
将十名账房召集到一起,宋文远沉声说道:在开始差事之前,宋某先对你们进行一下突击培训。
说着他拿将随身携带的炭笔,在纸上写下两个字,一个‘借’一个‘贷’。
宋文远指着这两个字说道:我们在查账的时候,通常把收入记做‘贷’,将支出记做‘借’,一本账本上,有借必有贷。
一本账目必须要做到借贷平衡,才是一本没有问题的账本,若是借贷不平衡,必然会有问题,那么我们就要追查是账目出了问题,还是有人出了问题。
复式记账法一套系统的会计学科,广泛用于后世各种财会记账,这些经历多少人总结出来的记账方法,让这些账房先生大开眼界。
别人可能不明白这新式记账法的价值,他们可是非常清楚,就这一套东西他们学会了,那可是一辈子的饭碗。
这小公子分明就是在给他们赏饭呢,这可是学徒多少年都未必能换来的本事。
对于账房们是本事的会计学问,对于晋王来说如听天书一般,听了一会儿,实在听不进去,打着哈欠摇着头离开了。
看着晋王离开时愁眉苦脸的模样,宋文远就感觉好笑,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读书时,在上自己不愿意上的科目一般。
晋王离开小院,账房们明显的松了一口气,百姓怕权贵是怕到骨子里的,因此晋王在跟前的时候,这些账房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一个不小心惹恼了的晋王殿下。
第一天的查账,宋文远什么都没让这些账房干只是将他所知道的财会知识,仔细地讲给这些账房,同时还将便于计算的阿拉伯数字也传授给他们。
账房们都是精于计算之人,有了阿拉伯数字,再配合着九九乘法表,计算起来简直就是如虎添翼。
利用休息的空闲时间,宋文远画出新的账簿表格,交给晋王府立刻去雕版印刷,这样的简单的板子,朝廷工部的工匠很容易便能雕刻出来。
翌日一早。
怀恩便抱着一大摞印好表格的纸张进了小院,将这些表格交给宋文远后说道:宋先生,您就安心在这查账,钱庄那边有奴婢帮您盯着,保证不会出任何的差错。
有老公公了,等忙完这阵子,宋某请公公喝茶。
那咱可就等着宋公子破费了。
二人闲聊了几句,怀恩告辞离开,宋文远将表格分给这些账房先生,每人一摞账本,开始用新的记账方法清查所有的账簿。
宋文远也挑了几本仔细地翻阅,发现这账簿应该是有意记录混乱,不是行内人很难找到账簿中的漏洞。
这些小伎俩能够难道同时代的账房,却难不倒跨越数千年眼光的宋文远,很快他便一本账簿里发现了漏洞。
宋文远相信每一本账簿里都有漏洞就看这漏洞到底有多少,集合起来的数额有多少。
账房们很用心,他们也在测试新的记账方法是否好用,整个房间里,没有其他的声音,只有张房门噼里啪啦的扒拉算盘的声音。
一个大粮仓的账簿汗牛充栋,多到十个账房一起清查,竟然清查了五六天的时间。
这期间宋文远也没闲着,在这些零零碎碎的往来文牍中寻找一些蛛丝马迹。
在查阅这些文牍的过程中,宋文远查到了离仓大使死亡最近的一份调拨粮食的文书是仓大使死亡的前一天。
这份调粮文书是度支司郎中下发一张调拨禁军军粮的文书,本来广运仓只承担在京文武官僚的俸禄,并不承担军需,军需另有其他粮仓支取。
为何会有这样一笔调拨粮食的文书下到广运仓,很明显这是一个问题。
而且这份调拨文书上还没有枢密使与兵部尚书的署名,这就更加让宋文远感到蹊跷,这里面是否有隐情,宋文远不清楚。
这需要问一下晋王,看一看度支司在特殊情况下,是否有权力单独下这样的调粮文书。
按理说这样的一个漏洞,负责审理此案的刑部提刑司不可能没有发现,他们为何不对这方面进行调查。
是怕牵涉到其他朝堂重臣,还是这一个调粮文书本就是大周的常态化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