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煦,阳光,温暖,轻盈,嘴角始终带着一抹笑容,就好像正在讨论今晚是否会下雨一般,但话语里的杀气却丝丝入扣地渗透出来,顺着皮肤毛孔钻入血液里,不寒而栗地颤抖一波接着一波窜动着——
真正的魔鬼,往往带着笑容登场。
莫名地,脑海里就冒出这样一个念头,注视着眼前的柯克,凯文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缩了缩肩膀,有些冷。
似乎察觉到凯文的警惕,柯克嘴角的弧度又轻轻上扬了一些,连连摆手,眼睛里满满都是灿烂笑容。
“不用紧张,我们现在又不是在拍‘教父’,出门之后就被斩首然后丢到臭水沟的事情今晚不会发生的。”
凯文:……你,确定吗?
呵呵。
柯克喉咙里的笑声在轻轻涌动,点到为止,话锋一转,就好像刚刚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切入另外一个话题,所有波澜所有锋芒全部都被抹平。
“所以,今晚有什么安排?舞会有什么特别活动吗?结束之后,你们毕业生还有另外安排什么行程吗?”
那亲切的口吻没有任何值得疑惑的地方,完完全全就是日常谈话,恍惚之间刚刚的刀光剑影全部都是错觉。
然而,凯文知道,那一切确实发生过。
凯文自己也没有意识到,挺直腰杆、正襟危坐,和柯克闲散慵懒的坐姿形成鲜明对比,“没有其他计划,我一定会在门禁之前将安娜护送回来的。”
“门禁?现在都已经什么时候了,哈,不用担心,没有门禁,我们相信安娜会做出正确的判断和选择。你说呢?”
凯文吞咽了一口唾沫,牙齿和牙齿不经意间碰在了一起,“是,长官!”
当安娜终于整理好妆容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卡勒姆杀气腾腾地瞪着凯文,磨刀霍霍,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骇人的气势。
凯文浑身肌肉紧绷,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如同军营,丝毫不敢放松。
就只有柯克最放松最随意,甚至还笑容满面地挥手打了一个招呼,“嘿,安娜。”
安娜完全顾不上凯文,匆匆瞥了凯文一眼,也没有时间害羞,就看向柯克报以一个笑容表示回应,有些羞愧也有些懊恼地压低声音呼唤了一句,“卡勒姆!”
卡勒姆满脸无辜:他又做错了什么?
但是,柯克没有给两兄妹继续斗嘴的机会,仿佛全然没有意识到空气里涌动的紧绷,笑盈盈地站起来。
“很好,你们这对爱情鸟应该前往享受属于自己的夜晚了。”
嚯!
猛地一下,凯文直挺挺地站立起来,沐浴在柯克的目光底下,不敢轻举妄动,目不斜视地正视前方。
眼前这一幕,柯克也没有假装看不见,而是看向安娜,“你的约会舞伴应该没有出故障,离开这里就好了。”
安娜哭笑不得地看向柯克,“你还有时间开玩笑。”
柯克拍了拍凯文的肩膀——
轻轻地,完全没有用力,物理层面的威慑远远比不上精神层面来得深远,毕竟,疼痛也就是短暂的,除非他准备在凯文身上留下永久性残疾或者濒死体验,否则疼痛过后什么都不会留下。【1】
【6】
【6】
【小】
【说】
好了伤疤忘了疼,就是这个意思。
然而,柯克全然没有用力,凯文还是哆嗦了一下。
柯克爽朗地笑了起来,“凯文,你是否还忘记了什么?”
凯文满脸困惑。
卡勒姆满脸无语,翻了一个白眼,“胸花。就在你的手上。”
“哦。哦哦哦。”凯文连连点头,将自己准备好的胸花递给安娜,安娜在卡勒姆的帮助下,戴到手腕上。
柯克轻轻颌首,“凯特,安娜准备出发了,我们是不是应该等待托尼?”
安东尼-维斯特伍德(Anthony-westwood),卡勒姆和安娜的父亲。
不等凯特回复,安娜就连连摆手,不断朝着柯克眼神示意——
一个卡勒姆就已经是一场灾难,如果再加上一个安东尼,她着实承受不住。
凯特脚步轻盈地从厨房里出来,“不,不用,托尼今晚赶不上,他在出发前就已经和我说了。”
安东尼是消防员,他也有自己的工作,有时候遇上特别情况,调班也困难。
当然,最重要的是,今晚不是安娜的毕业舞会,而是凯文的,安娜只是女伴,所以安东尼也就没有专门调班。
“但托尼说,他会去学校接安娜。”
凯特话音还没有落下,安娜就发出一阵低低的哀嚎。
凯特也没有理会安娜的抗议,看向凯文,“凯文,抱歉我刚刚一直在忙碌,我是凯特,安娜的母亲,今晚希望你可以好好照顾安娜。”
凯文的身体就好像被捆绑住了一般,四肢僵硬,不敢动弹,“好的,维斯特伍德女士。”
卡勒姆无语地摇摇头,看了柯克一眼,没有掩饰自己的嫌弃,“两个年轻人,你们现在就可以出发了,我护送你们到电梯口。”
目送着三个人离开的背影,凯特一眼就看到凯文同手同脚的行走姿势,一下没有忍住就笑了起来,“柯克,看样子,你们可是那小伙子吓得够呛。”
“凯特,你误会了,我是多么善良的一个人。”
“哈哈,不用担心,我的毕业舞会也是一样,我父亲狠狠威胁了一番我的男伴,上车之后我的男伴就告诉我了。我还担心卡勒姆直接动拳头呢,你知道他那个傻子,不擅长这一套,谢谢你帮忙。”
看来,凯特自己也是过来人,转身走回厨房。
“啊,柯克,今晚留下来吃晚餐吧?要不要给内特一个电话,看看他下班了吗?你们搬家以后也还是没有办法自己做饭吧?”
絮絮叨叨地,凯特就在自言自语,哪怕柯克没有回应,她也能继续说下去。
柯克就这样站在原地,静静地倾听着那些唠叨,偶尔回应两句——
奶油黄的光晕底下散发着一层淡淡的温暖,小小的公寓里充斥着晚饭的香气,似乎就连脚步也跟着轻快起来,眼睛里蒙上一层暖暖的光晕,说着那些无关紧要的鸡毛蒜皮,时间的流逝渐渐放慢下来。
夜,渐渐深了。
当柯克到家的时候,在全新住所附近又兜兜转转了半个小时,好不容易找到目的地,避免致电内特求救,眼前的建筑依旧留着灯光,从一楼一路到顶楼,如同威尼斯彩色岛上指引渔船回家的灯光一般,但琼斯女士已经就寝,诺大的建筑里显得静谧而悠远。
摸索着到达顶楼,推开大门,站在门口判断自己的房间是左手边还是右手边,然后就注意到角落里藤椅茶几旁的一个身影,沐浴着月光,安静地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