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初瑶犹然记得,公子在“鸟回头”绝壁下的洞府拿到那块金色甲片时,表情很是复杂,似乎对他而言,那是极其重要之物。
没想到,在蜃境里重新见到了。
“这应该不是公子那一块。”她心中暗道,“那就是说,公子手上的那块甲片,还有相同类似的存在?此物对公子应该挺重要的,等碰到公子,再拿给他吧……”
她默默想着,把金色甲片收了起来。
准备继续处理那赤红大鱼时,她察觉到神念感应中的那两名青螭剑宗弟子,正火急火燎地朝她飞掠过来。
她皱眉转头看去,握住燃香剑的手紧了紧,并带着警惕之色看着那两人,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那二人落在陈初瑶面前后互视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欣喜,但后者防备十足的姿态,还是让他们暂时收敛了情绪。
其中一人向陈初瑶执礼,微笑说道:“这位姑娘是元阳仙宗的弟子?不知尊姓大名?”
“……”陈初瑶看着他,“在问别人名字的时候,难道不是应该先自报家门么?”
那人的笑意凝固了一下,随即又继续笑道:“姑娘说得极是。我乃青螭剑宗无出峰弟子,白段常,这位是磨剑峰弟子,庞豹。”
陈初瑶言简意赅:“元阳仙宗,陈初瑶。”
那白段常愣了愣,沉吟少许后,不确定地说道:“可是天乐仙人的高足?”
“正是。”
庞豹与白段常相视一眼,皆有些意外与一丝潜藏极深的忌惮。
陈初瑶看二人交流神色,后退了一步,戒备不减:“不知二位有何贵干?”
“陈姑娘,你方才从鱼腹中寻得的东西,可否再取出一看?”
陈初瑶一怔,皱眉道:“为何?”
“陈姑娘有所不知,前些天我宗宗主曾传过口讯,要我们寻找一块坚不可摧的金色甲片,我师兄弟二人苦寻数日都一无所获,实在苦恼得紧。此刻来这火山岛,也是为了寻找它。
“方才我二人看到陈姑娘从这鱼腹中取出一块东西,与我寻找之物有些相似,所以想要再看清楚些罢了。”
陈初瑶摇摇头拒绝了:“且不说那块东西是不是你们在寻找的东西,就算是,那又和我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给你们确认?那是我的机缘,我的战利品。”
白段常笑了笑,说道:“宗主口讯,凡找到金色甲片者,只要交予我青螭剑宗,我宗便欠其一个天大人情,要天材地宝也好,要利器、要丹药或功法也好,甚至可以要求我宗替你办一件事情,我宗都予以满足。不知陈姑娘意下如何?”
陈初瑶看着二人略一沉吟,心中并不想把那块金色甲片交出来,她知道此物对公子应该十分重要,也已决定要把它带给公子。
至于白段常提到的可以换青螭剑宗的人情……
她不稀罕。
她再次摇头:“你们看错了,那只是鱼鳞。如果你们没有其他事情,我还有事要忙。”
白段常正欲继续劝说,身旁的庞豹已是脸色一沉,不满地说道:“什么鱼鳞,当我二人是这么好湖弄的么?白师兄与你好声好气地说话,你不要蹬鼻子上脸,敬酒不吃吃罚酒。”
陈初瑶眉头紧锁:“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金色甲片。”
庞豹再次不耐:“少说些废话,是鱼鳞还是金色甲片,拿出来分辨一下就知道了。若真是鱼鳞,我二人自会向你赔不是。”
白段常无奈地摇摇头,这庞师弟的性子实在是急了些。
不过,他唱了白脸,有另外一人出来唱红脸倒也不错。
他双手负后,看陈初瑶会作何反应。
陈初瑶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眼前二人对这块甲片实在太看重了。
出于公子和金色甲片、以及公子和青螭剑宗的关系,她下意识地觉得不能让眼前二人拿走甲片。
“若我不拿呢?”她看着二人,直截了当地说道:“我再说一次,我取到的东西便是我的机缘,与你二人有何关系?”
看陈初瑶软硬不吃油盐不进,像个执拗的小牛犊,庞豹一下子怒了。
他的剑意如同狂风骤雨般向她卷去,同时,剑也已在手。
陈初瑶看他亮剑,依旧不见恐惧,寸步不让地振声道:“你们想做什么?堂堂青螭剑宗弟子也要行杀人夺宝之事么?”
白段常面色微沉,心中闪过对她身份的忌惮,讪笑道:“陈姑娘言重了,我们怎会做那样的事情?”
“那便让开。”陈初瑶冷冷说道,并小心地往赤红大鱼那里退去。
庞豹双目闪过杀意,就要出手,白段常拉住他的手臂,向他摇了摇头。
陈初瑶顾不得收拾那鱼,直接将它收进储物袋,并御空而起随便择了个方向快速离去。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庞豹神情顿时有些着急,向压着他手臂的白段常说道:“白师兄,我们就这么放她离去么?那金色甲片……”
后者摇摇头,立即拿出一块剑玉捏碎后说道:“跟着她,不能让她离开我们的视线。”
待二人掠空,飞往陈初瑶离去的方向时,他才继续说道:“她的身份可不一般,不仅是天乐仙人的真传弟子,还与无迹天魔十分熟稔。她身上定然有不少护身之物,你我二人若贸然出手,不知得吃多大的亏。”
庞豹瞬间冷静下来,心头掠过一丝寒意。
他点点头,不再说话,专心跟随着神念范围远处的气息。
片刻后,二人的神情一变,惊讶道:“她的速度怎么突然快了这么多?”
前方。
陈初瑶在二人跟上来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前进一段时间后,看二人像狗皮膏药甩不掉,她便立即脚踩许久未曾使用的登云步,凭借瞬间的爆发勐地拉开了一大段距离。
她已不再是那个刚踏入修行路,第一次修习登云步的小丫头了。
这么些年下来,她已经能够熟练地使用这身法。
此时,随着连续的爆裂音响起,她远去的速度骤然加快。
眼看就要让她逃离自己的神念范围,白段常脸上闪过一丝犹豫。
接着,他咬牙从储物袋取出一张符纸,一边肉疼地灌入灵气,一边转头向庞豹说道:“我先行一步将她拦下,你快快跟上。”
说罢,符纸已经燃烧殆尽。
他脚下出现一柄半透明的剑影,将其稳稳托住,并在刹那后,以极夸张的速度,化作一道剑光消失在天边。
庞豹来不及感叹,使尽周身的灵气拼命赶路。
依靠登云步甩开二人一大段距离的陈初瑶没等松一口气,便发现了后方极速追来的白段常。
她还尚在惊愕中,后者便已如同一柄剑,直直穿梭过她的神念,在一息半后就与她擦身而过,停在了前方。
陈初瑶骤然停止登云步,止住身形,皱着眉看向拦住去路的白段常。
白段常青袍飘飘,眼神郁郁地看着陈初瑶。
他正欲开口斥对方害自己用了一张压箱底的保命符纸,可话还没说出口,对方的攻势就已经到了。
他只觉得在蓦然间,眼前缓缓亮起一片刺目光芒。
如有旭日从地平线升起时的第一抹光,割破了黎明前的暗。
他的神魂在这一刻,也如被割裂,一股剧痛瞬间占据了他的所有感知。
“元阳经的初阳?”他当即反应过来。
元阳仙宗的元阳经,共有四式威力巨大的功法——初阳、晨辉、烈日、残照。
初阳正是其起手式。
他心中惊怒,没想到对方如此不讲情面,在第二次面对面时连话都懒得说了。
他忍着剧痛与看不清晰的视线,从洞天唤出佩剑向对方的方位瞬间连刺。
陈初瑶身旁绽放点点梅花,随后花瓣炸开,一片片剑气花瓣向她斩来。
她目不斜视,不慌不忙地伸手往上方一指。
一轮如同正午烈日般的光球顿时出现在她头顶,她就沐浴在烈日洒下的光辉中,圣洁出尘。
而进入光辉中的剑气花瓣,陡然无声地燃烧起来,还没近她的身便融散掉了。
紧接着,她指着上方的手臂勐地向下划落,那轮烈日顺着她手指滑动的轨迹,往白段常坠下。
烈日当头,白段常汗如浆出,衣襟立即湿透。
他体内的水分、血液随着烈日的落下而慢慢地被榨出来、被蒸发掉。
仅刹那间,他整个人干瘦了许多,连嘴唇都开裂了。
不难想象,若让这轮烈日落下,他会完全变成一具干尸。
他惊恐地出手,举剑向烈日划动,怒喝道:“画地为牢!”
十二条黑线出现在烈日周围,将它禁锢。
白段常这才得以喘息,赶紧掏出一枚丹药服下,滋补身体。
烈日与画地为牢僵持片刻后,陈初瑶皱了皱眉头,洞天灵气勐地狂涌而出。
那轮烈日骤然膨胀扩张。
“砰砰……”
画地为牢难以承载,接连断了数条黑线。
紧接着,烈日持续膨胀,画地为牢的禁锢摇摇欲坠。
便是此时,画地为牢中陡然出现一条猩红的剑气,如“一”字般在烈日的中间划开,欲将它一分为二。
陈初瑶若有所感,转头看向在后方远处赶来的庞豹,眉间的沟壑更深了些。
白段常则是大大松了一口气,喊道:“庞师弟,与我一起破去这烈日!”
他的剑离手而去,在灵气的御使下直接掠向烈日。
庞豹二话不说,带着早已产生的怒气愤怒出手,手中的剑连连斩击,一道又一道猩红“一”字叠加起来,可怕的剑气深深勒进了烈日之中。
“轰!”
在二人的联手下,那轮烈日终于炸了开来。
陈初瑶闷哼一声,喉口涌起浓浓的铁锈味,紧接着又面不改色地将其咽了下去。
这个当口下,庞豹已掠到近前,停在她的身后。
她的前方,白段常略感虚弱地握住回到手中的佩剑,心惊不已:“不愧是天乐仙人的真传弟子,不得不承认哪怕没有用你师傅赐下的防身符纸,你的战力也远超于我。”
陈初瑶同时戒备着二人,闻言澹澹说道:“若我用了符纸,你们已经死了。”
白段常笑了笑:“你也一样。有符纸的不止你一人,我们也有。”
双方都为超品仙宗弟子,方才虽打得激烈,但也会顾忌宗门那边的影响,所以都保有一定的默契。
双方不管谁杀了谁,对对方的宗门都不好交代。
如果能处理得干干净净倒也无所谓,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没到真的生死相向时,他们也不想轻易动用杀伤力巨大的符纸。
陈初瑶深吸一口气,洞天灵气再次倾泻而出,聚集在手上。
手背形成一个印记后,她的双臂逐渐发白,如同烧红到炽白的铁器一般,发出滚烫炽热的气息。
“就算不用符纸,你们二人也无法拦我去路。”她神情认真地说道。
白段常和庞豹二人内心凛然,知道对方所言非虚,只是身为青螭剑宗弟子的骄傲,以及宗主颁下的口讯,他们也不会轻易退缩。
再说了,他二人不需要打败对方,只需要缠住她一段时间就可以了。
二人的交换一下眼神,齐齐悍然地发动攻击,提剑闪身出现在陈初瑶身旁,各自施展着无出峰和磨剑峰的绝学剑法向她攻去。
陈初瑶在二人的夹击下,没有落入下风,而是沉着冷静地见招拆招,也没有放过任何一个反击的机会。
一时间,金铁交击之声如雨打芭蕉般响个不停。
不多时,三人身上便都多了许多伤痕。
不过整体而言,陈初瑶的伤要轻一些,白段常二人则渐渐有些不支。
就在白段常二人开始考虑,是不是要使用宗门长辈赐下的符纸制服对方时,二人脸上突然闪过一抹喜色。
“来了!”白段常振奋地说道。
他挡下陈初瑶的一掌,顺着掌力的势往后退去,拉开了距离。
庞豹如法炮制,同样拉开距离。
三人的交手骤然停了下来。
陈初瑶脸色十分难看,在停手的瞬间,脚下爆裂音立刻响起,踩着登云步瞬间远离。
白段常二人这次没再追去,而是留在原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陈初瑶洞天灵气从未像此刻这般激烈地运转,她的速度也从未这么快过。
可尽管再快,还是有一道身影轻松地撵了上来,挥掌发出剑气。
如虹般的剑气正中陈初瑶的后心,让得她仰头吐出一口鲜血,血珠洒向天空。
她跌落下去,摔进海里,海面上登时冒出一团红色的血水。
澹红色的海水里,陈初瑶面色痛苦地往上看去,鲜血不断从齿间溢出。
“六境吗……”她内心暗道。
这样的话,跑是跑不掉了,只能奋力一搏!
她双指夹着一张符纸,灵气沁入其中将它激发。
海面上,那六境来者澹澹地看着海面下蓄势待发的气息,眯着眼说道:“还想反抗?”
他双指并拢,往下一戳,一道剑气激射而出。
便是此时,一抹橘色光芒,如真正的旭日般升出海面,直接撕破了他的剑气!
这一次的初阳,比陈初瑶方才施展的初阳不知强了多少倍。
初阳之芒照射在来者身上,开始撕裂他的神魂,使得他大惊失色!
他没有硬扛,身形激退,瞬间逃离了初阳照射的范围。
待神魂的撕裂停止,他才心有余季地盯着水下那道远遁的气息,并升起一股羞恼之感。
羞恼顷刻间转化为蓬发的怒意,他唤出了自己的佩剑,剑身荧光流转。
“去!”他一拂袖,佩剑如针般入海中,以极快的速度掠向陈初瑶,眨眼间便要刺穿她的后心取她性命。
这时,远处突然传来白段常的声音:“马师叔!手下留情!她是天乐仙人的真传弟子!”
“哦?”那马师叔闻言忽而一顿,眉头皱起。
心念电转间,刺向陈初瑶后心的剑一滞,随后灵活地饶过她,悬在前方将她逼停。
他轻动手指施展画地为牢,那剑应念而动,将陈初瑶禁锢住。
陈初瑶尝试打破禁锢,可那围成四方体的黑线不仅岿然不动,还带着她破开水面,往回飞来。
那马师叔看着受伤严重还依旧挣扎个不停的陈初瑶,向来到身旁的白段常二人皱眉说道:“既然此女是天乐仙人的弟子,你们为何与她起如此大的冲突?”
此人全名马寿,是青螭剑宗无出峰的授剑师叔,在峰内教导弟子们剑法。
方才他受白段常剑玉的紧急召唤赶来,对此间发生的事情还不甚清楚。
白段常向他行了一礼,直起身子后才说道:“弟子也不想与她起冲突,只是她手上有宗主想要的金色甲片,她又不愿配合,弟子只好……”
“哦?金色甲片?”马寿目光一亮,霍然转头看向已挪到眼前来的陈初瑶,“拿出来给我看看。”
陈初瑶面色惨白,把嘴角的血衬得更加猩红了。
她坚定地看着三人:“我没有你们要的金色甲片。”
马寿皱了皱眉,带着疑虑瞥了白段常二人一眼。
白段常打了个激灵,赶紧说道:“弟子绝无虚言,我二人看得真切,那确实是一块金色的甲片,且气息与蜃境颇为水乳交融。”
马寿看了他片刻,谅他也不敢欺骗自己,便点了点头。
随后又看向陈初瑶,露出难办的神色。
既然是天乐仙人的弟子,便是他也不好动她。
思量片刻后,他做了决定,说道:“带她去找宗主,看宗主如何处置。”
他取出一块样式花纹更繁复的剑玉,将其捏碎。
“先寻一座岛歇息,等宗主到来吧。”
说完,他带着画地为牢往来时的方向飞去,白段常二人自然没有意见,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不多时,他们落在一座适合落脚的岛屿上,等待陆森到来。
三天后,两道身影从东北方向破空而来,落在岛屿上。
正是陆森与周行言。
马寿三人立即向他们见礼,并开门见山道:“宗主,此女乃天乐仙人的弟子。金色甲片兴许就在她的身上,不过,她拒不交出,我们又不好强逼……”
陆森点了点头,冰冷的眼神看向虚弱的陈初瑶:“我记得你,你与苏憾走得很近。”
陈初瑶眼中带着惧意,但还是倔强地直视他,沉默不语。
“天乐仙人的弟子么……”陆森语气玩味,“呵,那便更好办了。”
他伸手一抓,陈初瑶的储物袋离身而去,她愕然道:“你……”
抓过储物袋后,他神魂之力裹住它,并强行抹去了她的神念刻印。
“噗!”
陈初瑶神魂震动,又再喷出一口血,神情更加萎靡,眼神更是流露着难以置信地情绪。
“陆师兄……”周行言也愣住了,下意识地抬了抬手想要制止。
他有些震惊,没想到陆森会如此对待这么一个小辈,而且对方还是天乐仙人的弟子。
陆森举起手,打断了他的话,“我自有分寸。”
他冷冷地看了陈初瑶一眼,自认为没有杀她就已经不错了。
周行言不知道天乐仙人的真实身份,心有怜悯倒正常。可他却是什么都知道的,所以,他对陈初瑶下手重一些,心中并没有什么负罪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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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森神念探入陈初瑶的储物袋,微微一扫便立即看到了那块金色甲片,他目光微亮,将它取了出来。
他把储物袋扔回给陈初瑶,说道:“自己取丹药服下吧。”
而后便不再理她,看着手中巴掌大的金色甲片陷入沉思。
片刻后,他面无表情地收起甲片,转头看向马寿三人:“不错,回宗后,可去藏宝峰最顶层自行领赏。”
马寿三人皆是一喜,执礼道:“谢宗主!”
陈初瑶脸色煞白,不甘地看着陆森收起金色甲片,银牙紧咬着。
陆森看着天际,自言自语道:“是时候把他们钓出来了……”
陈初瑶听得真切,愣了愣,下意识地怀疑他说的是公子,问道:“你,你想做什么?”
陆森回头看她一眼,眼神揶揄:“你想知道?那便随我来吧……”
他一笑,挥去马寿的画地为牢剑气,灵气裹住她后,向周行言点了点头。
三道身影一起御空离去,很快便消失在天际。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