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预想中那么大的心里负担,也没觉得真就背叛了士绅和儒教,反倒是在剪了短发之后吴光琮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就好像自己卸下了某个沉重的担子一样。
那位剃头匠笑呵呵的接过吴光琮递过来的1分钱,倒是还很贴心的询问了一句:这位官爷,小的这是按照你们警局那位林局长的发型给您剃的头,林局长剃头都来小的这边,你尽管放心就是了。
吴光琮不置可否的站起身瞥了一眼那剃头匠,倒是没太在意对方那套工具非常精致,反倒是随口问了一句:你这摊子就开在警局门口,怕是警局的同僚都是你给剃的头吧!这手艺可没听说过,难不成是唐人老爷教你的?
那剃头师傅笑着点了点头:回这位官爷的话,小的本是泉州城里一个小裁缝,这唐人老爷有需求,就传授了小的这剃头的手艺,就这些工具也是唐人老爷找工匠打造的。如小的这般剃头的在台南城里还有几家,都是得了唐人老爷许可才能做这份工。
吴光琮微微一愣,皱眉问道:剃个头才1分钱,算起来不过大明78个铜板,谁也不会天天剃头,这收入可够日用?
剃头师傅笑道:这要剃头的人越来越多,但凡跟着唐人老爷讨生活的都在剃头,那些红毛夷也是要剃头的,所以小的还能勉强糊口。此外小人这摊子除了剃头之外还刮胡须,唐人老爷们都觉得无胡须才显得干净利落,倒是经常来刮胡须,不知这位官爷可要刮刮胡须?
吴光琮微微一愣,倒是心里有点膈应了。
要说剃头他还真就没有什么心里负担,无非是会被同窗学子们鄙夷,可毕竟自己身在台南,只要回大明,这里可没有人会鄙夷自己。
如果能在台南这边混的好,那么未来大不了就把家中父母接到这边来生活,他也算过这边的消费和收入,明显是比大明那边要好很多的。
至于胡须他倒是也知道唐人不喜欢留胡子,可是在他的观念里,大明只有太监才没有胡子,而且有的太监人家还有胡子呢,这要是真把胡子刮了,他还真担心自己被人当成太监。
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确实该把胡子也刮了,毕竟已经到了唐人的地盘,自己也算混进了唐人的衙门。人家唐人老爷都把胡子刮了,自己要是不刮胡子反倒是会显得另类,说不得印象不好也会影响自己的前程。
想了想吴光琮还是咬了咬牙道:刮,什么价钱。
那剃头匠笑呵呵说道:3个铜板,这价钱虽然高了点,但小人这手艺可是唐人老爷传授的,保证能给您刮的干干净净,和唐人老爷一样。
这价钱有点高,刮两三次胡子就跟剪头发一个价钱了,看起来不多,可对比物价和频率来说,这价钱其实是有点黑心的。
吴光琮准备自己买刮刀回家自己处理,但一想到马上要去银行办事,回头在警察局里也要接触更多同僚,索性还是现在就处理好了,免得时间一长给大家留下个不好的印象。
前后花费了十一个铜板,吴光琮可不敢再继续逗留了,这台南花钱的地方太多,他那点钱财可倒是不愁吃穿,可终归现在寄宿在杨禹家里,自己还是需要找个住处才行,这方面开销不会少,他必须要精打细算才行。
警局就在港口附近,距离台南银行也不过是一个街口的距离,所以吴光琮很快便走进了银行,也很顺利的找到了对公窗口。
巧合的是排在他前面的刚好就是杨禹,这倒是让他有些意外,当即便笑着开口道:杨兄,没想到咱们第一次上工就能在这里遇上,杨兄也是来办差的?
杨禹意外的笑道:没想到在这里遇上吴兄了,倒是有趣。农业局需要从工业局下属的工坊里订购一批农具,这笔款子只能走公账,所以小弟这第一天上工就被安排过来转账,吴兄也是一样的情况?
吴光琮笑着摇了摇头,他倒是想了一下,确定了自己办理这个罚款业务并不在保密范围,这才笑呵呵的说道:差不多吧!巡警大队昨天在街上开的罚单,就是咱们吃饭时看见的那两个公子哥打架的事。我在巡警大队孙大队长那里当书办,负责查一下那两个公子哥是否缴纳罚款了,这边需要确定到账。
杨禹笑道:还真是巧了,昨天看见的事情今天就由吴兄处理,冥冥之中还真有些缘分。不过说起来这唐人老爷的办事流程倒是真的细致,事事都要记录,每月都要审核,年底还要盘点,倒是事无巨细啊!
吴光琮点了点头,倒是没有回应这句话。他能感觉到这些细节,也能感受到杨禹隐含的意味,二人都很清楚对比大明又会是个什么样子,只不过他们还不想把这些话公开说出来。
见吴光琮含笑没有回应,杨禹也知道不适合多说这个话题,当即便笑道:还没注意,吴兄倒是已经换上了警察的制服也剪了短发,吴兄这一身倒是显得精神干练了不少,看来我也该回去换上制服剃个短发了。
吴光琮下意识的站直了身子,他从那些警察同僚那边看过,穿这身衣服必须要挺直腰板,不然会显得格外佝偻,非常难看。
不知杨兄你们农业局的制服是什么样子的?
杨禹笑着摇了摇头:墨色衣服而已,款式倒是和唐人的服装差不多,但没有你们警察的设计的好看,比较朴素。听说除了你们警察的制服和军队的制服是专门设计的,其他各个部门的制服都是一样的。
两人说话间杨禹要办的转账业务已经完成,还在工作时间,杨禹也只能签字后与吴光琮分别,二人只能约好晚上回去再聊,倒是没有上班摸鱼的想法。
吴光琮这边的业务本来应该很简单,无非就是查询一下到账情况,然后请银行的工作人员签字确认就行。
可偏偏罚单上两个被处罚人的名字是刘执礼和李大柱,但缴纳罚款的人却留下了刘执礼和李国柱两个名字。
要说罚款已经到账,谁缴纳的罚款并不重要,这边只认钱不认人,可不需要计较对方是用了字还是另有其他名字。
可问题是打架的两个公子哥中那个叫刘执礼的人缴纳的不是罚款,而是处置保证金,根据银行工作人员的解释来说,那位刘公子这是要对此案提起上述,保证金的意思就是暂时缴纳这笔钱来等待法院判决,在此期间这笔钱算是质押在银行方面,银行由此开具出缴纳罚金的证明。
这样做的目的是确保法院判决耽误罚款最后期限超出时不会造成未交罚款的情况,同时也只有等到法院给出正式判决之后才会根据判决来决定这些钱的归属。
胜诉方如果是刘执礼,那么保证金会返还给他。如果他败诉,则根据实际判决补交或退还部分保证金。
至于那个用了两个名字的李大柱,他的罚金已经缴纳,这意味着他认可了巡警的判决,法院判决他胜诉也不会给他退钱,这是唐人处理的基本逻辑。
吴光琮并不关心这起官司,说起来台南唐人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正式开庭审问过案件,都是一些小事情,基本上都是林枫自己处理了。
法院的办公大楼是和警察局一起建起来的,所以落成时间也不长,这案子倒是有可能会成为台南第一起法院审理的案件。
拿着银行开具的证明,吴光琮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被那个素未谋面的刘执礼给坑了。
按照他今天从警局那里了解的流程来看,哪个部门负责的案件就需要相关警员提供事件文档,包括时间地点经办警员以及完整的事情经过都需要书写出来。
而偏偏巡警大队现在只有他一个书办,不可能指望那些字都不认识的巡警来书写这份文书,所以那个刘执礼这是在给自己找事做。
这份出警以及开具罚单的记录需要书写出来,如果没有刘执礼上述这件事,那么这个流程可以省去,只需要记录罚金的追踪记录就行。
此外法院那边还需要警方提供相关的处理档案,也就是说这份文件需要准备两份,其中一份留在警局备案,另外一份递交给法院,等这个案子审理判决之后,他还得再写一份关于这件案子最终的处理结果交给内勤存档。
一想到自己刚来工作第一天就要写两份文件,后续案子判决之后还要再写一份,吴光琮就感觉十分的麻烦。
倒不是他写不了这种档案,警局那边都有样品,照着大概格式书写并不困难。他是想到了这类案件不会是个例,以后只会越来越多,再想到警局招募书办的数量明显不够,他恐怕要在很长时间里都被这种繁琐的事情困扰,越想越觉得郁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