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怨,我们的恩怨,就先暂时地搁置一下吧。”
火焰淡去的夜幕里,仰望着一众飞天的法师们,所携带的那种如同神明一般的光辉。同样被照亮了面容的姜生,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声音。进而对着身侧的三千怨,堪称幽邃地陈述道。
那种声音,恍若地狱里破土而出的恶鬼,又似深渊下整日嚎啕的悲鸣。
就像是从某个坟墓里,从某个无比破败的坟墓,飘荡出来的一段耳语。
裹挟着恶臭的阴风,既让人遍体生寒,又让人骨痛牙酸。
四周的空气收束着,仿佛是某种千斤的重担,扣压在每一个人的肩头。
伴随着愈加晦涩的呼吸,三千怨终于看清了姜生的面目。
在似乎就要发出咆哮的风里,在仿佛就要开始沸腾的雾中。
那是一副早已暴怒到了极致,却依旧保持着压抑的面目。
不过这一份压抑,显然已经维持不了多久了,三千怨完全能够肯定这点。
因为在猫妖的脖颈之上,正有青筋暴起。
因为有团团不规则的血肉,正跳动在其全身上下的寸寸肌肤之中。
此时此刻,姜生那由白杰,和雨衣共同构成的脸庞早已裂成两半。
虽然它依旧美艳无比,乃至令人难以挪开视线。但是在这一份美艳的中央,确实已然夹杂了些许不可名状的风险。
姜生正在克制暴怒,因为它即将释放暴怒。
为此,就连天上的大气好像都产生了脉搏。
它们全都静待着,静待着主人的呼唤。
“接下来,我会先救出言灵。”
姜生一边用手扶着自己那分裂的面孔,一边竭力地维系着最后的理智。
“是吗。”
三千怨侧目感受着猫妖的愤怒,半响,才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
“那么,我们就各行其是吧。”
那么,就请你竭尽全力的愤怒吧,直到你怒不可遏,怒无可怒为止。
我就能,将未来的命运托付给你了。
事实证明,姜生的表现再一次地超出了三千怨的预期。
它似乎永远都是这样,相比于自身的得失,反而更在乎他人的命运。
下一秒,邢苔和魏三也各自回到了猫妖和三千怨的身边。
他们并没有说话,但是他们的行动却已经表明了他们的想法。
然而紧接着,姜生便对着邢苔举起了一只手来。
“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让我自己来解决,好吗?”
邢苔默默地注视着姜生的眼睛,并且感受着对方心中的情绪,良久,才无奈地点头退到了一边。
“我明白了。”重新变化作人类的女孩这样说着。
她知道,自己无法改变姜生的决定,也无法拒绝对方的关心。
另一边,三千怨也对着魏三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需要帮助。
因为输了赌约,故而决定转投怪异的魏三乃躬身听从了指令。
于是,姜生和三千怨,终于再度把视线投向了天顶的人影。
于是,崇高的贵胄们,终于冷笑着展开了一片神圣的光明。
……
“处长,我们真的,不需要出手介入吗?”
灵能管理处的总部内,低头看着屏幕里的直播,眉头紧皱的王彦霖,到底是忍不住地开口向李国光询问一句。
“你想怎么介入?”
表情同样难看的李国光,遂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是想帮助可能会反咬一口的三千怨,和失去理智的灵能世家一决生死呢。还是想帮助已经同民众割裂的灵能世家,和即将暴走的姜生一较高下呢。亦或者说,你有能力让他们放下原本的计划和仇恨,然后再握手言和?”
“……”
王彦霖没有说话,很显然他也找不到答案。
李国光见状,乃不掩疲态地摇了摇头。
“这场战斗已经不可避免了,国防的力量必定会受到严重的打击。我们现在能做的,就只有保护好民众的安全,避免让动荡的局面雪上加霜。同时集中起精力,以防备境外那些鬣狗的窥伺。”
“我。”
听着李国光的讲述,王彦霖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巴,但最后还是无奈地闭上眼睛。
“我清楚了。”
“那就尽快地联系地方吧,将徐省附近的人手都聚合起来,从而保证那两方的战斗,不会波及到红霞市以外的地区。”
得到了答复的李国光跟着又给出了几条指令。
“另外,我还有一个线人正待在望柳市里。她本来是要去红霞市的,不过被我给劝住了,麻烦你再派两个人去照看一下。如果有必要的话,她应当也可以成为一份保护地方的力量。”
“是,我会去安排的。”
“嗯,麻烦你了。”
……
与此同时,在红霞市深邃的夜空中。
一百二十八位白衣的法师,也已经动身飞入了一百二十八个玄奥的阵眼。
他们已经完成了他们的阵法,于姜生和三千怨对话的那一段时间里。
天上的光明越来越亮恍若白昼,悠悠的铃声越来越响似能夺魂。
“那么,邪祟的黑猫与可耻的罪人啊,你们准备好,迎接审判了吗?”
纯洁的女子高举着魂幡,在被斩断了手脚的残躯面前,唱诵着鄙视邪恶的正义。
“撕拉,撕拉。”
姜生并没有说话,只是任由着戚夫人的裹尸布无限延伸。
进而化作一件云裳,一头悬挂向云层,一头披挂在它的腰间。
猫妖的上半身皆裸露了出来,十余双眼睛密布在它的胸口和背后。
血红色的瞳孔,使得透过镜头看向它的普通人们都陷入了深深的恍惚。
大气正在呼啸,时不时地还会发出一阵挤压真空的爆鸣,那是姜生和云鬼的心跳。
一男一女,两张完整的面孔同时扭曲在猫妖的脸上,形成了一种不可名状的美妙。
人们移不开视线,因为那是一种超脱了万物的魅力,足以让人放弃理性地去崇拜。
直到三千怨,站在着妖魔的身边,发出了黑色的气息。
“如此说来。”
青年的皮肤,一边恍若陶瓷那般地开裂着,一边向外逸散着丝丝仿佛砂砾般的黑烟。
漆黑的裂缝很快就爬满了他的身体,使得他看上去就像是一件即将破碎的工艺品。
但是,随着他脱下了那件宽松的大衣,里头紧致的肌肉又使得他看起来强健无比。
等到裂纹蔓延至三千怨的脸庞,浓郁的黑烟已然勾连天地,与姜生的白布交相辉映。
“诸位可敬的贵胄啊,你们到底是想先杀死谁呢,究竟是我这位最恶的厉鬼呢,还是它这位,最邪的妖魔呢?”
霎时间。
一黑一白的恶意,注视着所谓的贤明。
无声无息的咆哮,扼住了动荡的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