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一天就过去了。
在这一天的时间里,天天跟着那黑瘦的汉子,几乎跑遍了整个工业区。
好在,也就路途折腾了点,他也几乎不用出面……就是掏钱。
有的20,有的50,最多没有超过100。
到后来,他都麻木了,只是到了地点,掏钱,等待,荷包,也是肉眼可见的开始干瘪。
而相应的,他的手上也多了一本又一本的证书,健康证、技能资格证……总之,就是金钱开道,一路撒币,火花带闪电。
起初,他还会好奇,为什么去的地方,与先前条子上写的,完全不同?
但转念一想,他们走的显然不是常规路数……这大概也是,先前那中年男子,一脸讳莫如深的原因?
——自己把自己给攻略了,天天,可真有你的!
不同于那个中年人,身前的黑瘦男子,始终沉默,甚至有些惜字如金。
他只是闷声不响地走在前头,每到一个地点,掏钱,取证……像是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
直到傍晚,两人终于来到最后的地点,一处老旧的房子面前。
“最后一个证了。”
男子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拿完这个证,明天你就可以顺利进厂了!”
“多谢!多谢!”天天点着头,一脸的庆幸,“要不是碰到了你们……”
只是摸着干瘪的钱包,他又有些心虚,“那个兄弟,问一下,厂里的待遇好吗?”
“你在先前的海报上没看到吗?其它的我不清楚,起码……包吃包住。”
“那就好,那就好!”
天天一脸的如释重负。
如果巅峰留不住,流水线上包吃住,古人诚不欺我。
“拿钱吧,最后一个证,要150。”
“什么,150?”
天天的双眼瞪得浑圆,就连呼吸都有些急促。
“你不会……没钱了吧?”男子张着嘴,一脸的诧异,“你说你出来打工……好歹身边也得带点钱吧?”
“我带了……就是没带够。”
天天越发开始心虚,“再说了,要不是没钱了,谁会愿意进厂打工?”
“这……这该怎么办?我可是真没钱了。”他抓着头,有点慌张。
然后,又着急忙慌地将手伸进口袋,一阵掏弄,取出一把钱来。
这应该是他身边仅剩的所有钱了……除了唯一的一张百元大钞,剩余的都是散钱。
有十块地,有五块的,甚至还有几个钢镚,撞击着,发出寥落的声响。
可怜兮兮。
天天低头,数了数,然后一脸凄惨地抬头,“我这身边,也就……136块5了,怎么办?”
这一刻的他,真的迷茫了,无比的无助,在这鹭岛的夜里。
都已经到这步了,眼见着,就能顺利进厂了,难道……就这样前功尽弃了?
他不甘心!
天天茫然地抬起头,眼巴巴的望着对面的黑瘦男子,一脸的祈求。
“唉……”
男子微微一怔,苦笑着摇了摇头,“给我吧……”
“啊?”
一时间,天天竟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我说,钱给我。”
男子顿了顿,苦笑着说道,“我去帮你办,看你大老远过来,也不容易。”
见天天依旧一脸愣神地站在原地,那人又催促道:“快点,再磨蹭人家就要下班了!”
“欸欸,好的哥。”
就像是天上掉馅饼。
一时间,天天都有些口不择言起来,对着这个比他还要年轻的人叫起哥来。
他也不敢耽搁,赶忙将手里的钱,一股脑地塞到那人的手中,像是生怕他又反悔。
男人摇摇头,一脸的悲悯,然后取走了其中的那张百元大钞,又将剩下的散钱,塞回给了天天,“男人,身边总得留点钱吧!”
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步入大楼,消失。
留给天天一道,极为伟岸的背影。
天天站在路边,只剩一脸的感慨:这世界上,还是好人比较多呀!
想到腾斗,又想到自己在冀州,遇到的那些钩心斗角,蝇营狗苟……这一刻的他只觉得,人间值得!
思绪开始纷飞,神游天外,他不禁开始憧憬,属于他的美好的未来:
毕竟6000元的起薪,只要他肯努力,月薪过万还不是轻轻松松?
还有厂妹。
盛夏时节,肆意张扬着的那种姿态,超短裙,大长腿……这不比冀州那些阿姨大妈带劲?
夏天的天,本就暗得迟。
就这样遐想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不知不觉间,天彻底黑了。
原本灯火通明的小楼,一盏盏灯渐次熄灭,直到,彻底陷入沉寂。
天天这才猛然醒转:人呢?
没来由的,他感到有点慌……赶忙起身,朝着身前的小楼走去……
铁门紧锁,只有大门旁的保安亭依旧亮着灯,一个大爷,正守在岗亭,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
见天天上前,那大爷赶忙起身,厉声喝止:“什么人?干嘛的?”
“我……我找人。”
天天停下脚步,一脸的心虚。
“找人?找嘛人?”
“就……”天天比画着,说不出来。
他这才想起来,先前只是跟着那人的身后四处奔走,甚至都没来得及问他叫什么。
还有一开始那个中年男子……
望着目露警觉的保安,他的心中,无端萌生出一种不安……但他也只能停下脚步,踟蹰着,时不时地望向,那座沉默的小楼。
“不会的,应该不会的……”
他不停地安慰自己,只是心里的不安,却是越发的明显了。
就像一个漩涡,一步步地,将他吞噬。
19:00。
20:00。
……
23:00。
直到小楼的最后一盏灯熄灭,他也没有等到那个人的出现。
他知道,自己应该是上当了……环环相扣的一切,令他彻底失去了警觉,也失去了身上仅剩的,所有的钱。
天天离开了,带着一脸的黯然,满身的疲惫,沉重的脚步……
而身边仅剩的钱,甚至还不够他住店的。
人生的至暗时刻,悄无声息的来临,只是此时的他,竟是莫名的有些平静。
许是打击的多了,就连他都有些习以为常了……
惨笑着,来到一处公园,找了张长椅,躺下。
好在,这鹭岛的夜,足够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