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笙下意识接住倒在自己身上的人,深吸口气道:“……四哥?”
陆攸鸣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滚烫的额头抵在了少女肩上。
他刚才听到敲门声,想要问是谁,喉咙却好像发不出声音。
强撑着从床上爬起来,结果刚把门打开,就撑不住了。
……居然是陆笙么。
这么晚了,她为什么会来找他?
他们还算不上熟络吧,应该保持距离的,可他居然就这么趴在她身上了。
陆攸鸣脑袋里一片混沌,想让自己站稳,身体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只能把自己的全部重量都压在了少女身上,沉沉喘息着。
然而他发现,少女比他想象中要镇定得多。
他感觉到她一只手扶住他的背,接着抬起另一只手,放在他的额头上试了试温度。
呼吸顿了一瞬,然后就对挣扎着想从她身上起来的他沉稳开口:“…别动。”
陆攸鸣虽然身形偏瘦,但一米八多的身高在这里,泻下力来的重量绝对不轻。
眼下这种情况,换做是普通的瘦弱少女压根扶不住他。
但好在陆笙不是普通人,也不瘦弱。
只见少女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忽然弯腰,一下就将陆攸鸣公主抱起来了。
“……”
有那么一瞬间,陆攸鸣以为自己是烧糊涂了,或者烧坏了脑子。
但事实是,确实是他这位只有一米六多高的娇小妹妹,毫不费力地就将他整个人抱了起来,然后稳稳放到了他的床上。
“你……”陆攸鸣艰难睁开眼睛,开口想说话。
“至少三十九度,烧成这个样子,四哥居然在房间里一声不吭。”
少女虽然没表现出来,但听语气是有一点生气的。
这让陆攸鸣本就不太清醒的头脑有些恍惚。
“要是再烧一会儿,四哥今晚在房间里没了家里都没人知道。”
陆笙抿了抿唇,转身就要离开,“我去叫大哥过来。”
结果陆笙才刚转身,就被陆攸鸣忽然拉住手腕。
“……别去,”陆攸鸣喘了喘气,有些艰难地开口:“不要让大哥还有其他人知道我生病。”
“我房间书桌的柜子里有医药箱,里面有退烧药……你帮我拿一下,我吃药就好了。”
陆笙转过身来,看向陆攸鸣微微皱眉:“为什么不想让大哥和其他人知道?”
陆攸鸣额头冒汗,眼前有些发晕。
生病的他没有过多的脑力去组织语言,所以说的话比平时要诚实得多。
“如果大哥知道我发烧,他会很担心…担心发烧会引发我的哮喘。”
“他会现在大半夜打电话叫医生过来……或者把我送到医院去。”
“他想到我刚去上学就生了病,会觉得我的身体可能是不适应学校的环境…他会像小时候那样给我请家教,让我远离人群。”
“我……不要……我不想那样。”
陆攸鸣眉头紧皱,似乎说这么多费了很大的力气。眉头蹙着,精致的脸庞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
然而陆笙听到他说这些,却怔了怔,过了几秒才深吸口气道:“……我知道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陆攸鸣觉得眼前的少女似乎不再生气了,动作和语气都变得柔和起来。
“我去找药箱,四哥先在床上乖乖躺着,别乱动。”
陆攸鸣这才松开扯住她的手。
躺在床上胸口略重地起伏着,无意识地闭上眼睛,额前的碎发被细汗濡湿。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找东西的声音,还有用水杯接水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他迷迷糊糊感觉自己被人扶起来,靠在了对方身上。
有几个药片递到唇边,张开嘴吞了。
然后又有水杯凑过来,咕嘟喝了几口将药片咽下去,行为全靠本能。
不过对方并没有马上又让他躺回床上,而是让他继续靠着,动作轻柔地拍着他的背,帮他顺药。
这样陆攸鸣平时一吃药就会顶得慌的不适感消失了不少。
……她怎么会知道他吃药会不舒服。
陆祁言想不明白,只觉得自己很热。
脸上和身上都烫得厉害,而身边穿着短衣短裤的少女却冰冰凉凉,让他忍不住想要贴近。
陆笙察觉到了少年对凉意的渴望,将自己的手背覆在他发烫的脸颊上。
陆祁言终于感觉舒服了一些。
这幅画面是很奇怪的。
一米八多的少年蜷缩在身材娇小的少女身前。可是一个昏昏欲睡睁不开眼,行为动作全靠本能。一个镇定自若一脸淡然,仿佛眼前这都是小场面。m.166xs.cc
不过仔细一看,少女眉眼间也并不全是淡然,还有那么一丝怜惜。
陆笙也是头一回进陆攸鸣的房间。
她这几个哥哥,性格迥异,每个人房间的摆设风格也截然不同。
大哥的房间完全是商务简约风,二哥有洁癖房间干净清冷。三哥的房间随意杂乱,就突出一个舒适性。五哥的房间张扬活泼,摆满了机甲模型高达玩具。
只有陆攸鸣的房间,几乎谈不上风格,因为房间里基本上全摆满了书。
书桌上书架上床头柜上,都是书。
刚才找药的时候,她看见有些书痕迹格外陈旧。
仔细一看是只有四五岁小孩才会看的童话书,大概是十几年前的了。
而打开那个书桌柜子,却发现里面有那么大一个药箱,里面全都是密密麻麻各式各样五颜六色的药物。
怎么说呢,挺心酸的。
很容易就让人联想到一些画面。
比如常年身体虚弱的少年,童年只能一个人孤独地待在房间里读书,永远不能像其他同龄人一样在球场或游乐场肆意奔跑玩乐。
或许不只是童年,直到现在也依旧如此。
更让人心酸的是,房间里可以看到的每个尖锐的东西或者桌脚,都被包上了海绵。
大概是怕少年万一那天不小心碰到刮伤,就会血流不止。
陆笙低头,见身前的少年已经迷迷糊糊睡了过去,轻轻叹了口气。
他看上去依旧很难受,陆笙抬起手来,一脸沉静地将手心覆在了陆攸鸣的额头。
源源不断地魂力持续输入,少年紧锁的眉头也逐渐舒展。
见陆攸鸣神色终于变得安然,陆笙才又放他回床上躺好,临走前还细心地帮他盖好被子。
上一世她作为白蔷的十年有多孤单寂寥,这一世的家庭氛围就有多温情热闹。
保护好家人,或许也是她这段崭新人生的重要意义之一。
陆笙在心里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