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雪宁低垂眼眸:
“对不起。”
已然在燕临身上觉醒的杨蛟只感觉心如刀割,此身脑海中不断浮现诸多似真似幻的梦境。
梦中,冠礼之日,惨遭屠戮,父亲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薛远虐杀,被人所救,欲逃出京城之际,心里放不下面前的人儿,却不料与其见面后,更加的心如死灰,心中更是升起一股刻骨铭心的恨意。
之后,与谢危起兵造反,攻陷京城后,因为这股恨意,他便对姜雪宁展开报复。
杨蛟眉心微皱,强行用念头驱散了脑海中的画面,此前他快刀斩乱麻处理薛家,把薛远交给谢危,又把燕临派去边关,就是想看能否让他们快一些觉醒。
如今,既已从燕临身上觉醒而出,目的也已达到,再加上心中这股情愫,当即生出离去之心。
“莫说什么对不起,你跟我永远不用说谢谢,对不起之类的话,天下间没有我喜欢你,你就必须喜欢我的道理。”
杨蛟眸中倒影着姜雪宁的俏脸:
“是以我喜欢伱并不是一定要和你在一起,只是希望今后的你,在遭遇人生低谷的时候不要灰心,至少曾经有人被你的魅力所吸引,曾经是以后也是。”
“如果说喜欢是想要占有的偏执,那么爱就是想触碰却又收回手的克制,我不奢求有一天能够站在你的身边。”
他语气微顿,轻道:
“只是想告诉你,你的光芒曾经照亮过我,你不是你口中所谓的坏人,今后若想要什么,便尽力去争取,如此才不会心生遗憾。”
杨蛟摆了摆手,阻止姜雪宁的开口:
“少年春风得意马蹄疾,不信人间有别离,可终是烟裹说风霜,酒醉少年郎呐。”
“宁宁,我即将奔赴边关,就让我最后再由衷地祝愿你一句。”
“祝你解愁眉,祝你事过不悔,祝你如皎皎明月,总有繁星相陪。”
话落,他一跃而起,消失在园子里,而原地徒留一句我向来不喜别离,明日不必相送的话。
姜雪宁双眼含泪,怔怔望着杨蛟离去的方位。
三日后。
皇宫,御花园中。
沈玠身的杨蛟背负双手于亭台之上,静观飘落而下的漫天雪花。
随伺在旁的王新义一副想劝又不敢劝的样子,实在是这些日子以来,这位以铁血手段处置了朝堂内外的薛家一党,其中至少波及了上万人。
不但大力整顿兴武卫,又改名为锦衣卫,还设指挥使进行统管。
随后,又开始整顿吏治,从而导致不知有多少贪官污吏被抓进牢中,是以皇宫内外谁不知当今圣上是心志坚定,行事果决之人。
再加上抄家灭族了许多达官显贵,燕家又忠心耿耿,军权和银子都被这位拿在手里,试问谁敢炸刺。
不远处,忽地传来一阵娇俏的女音:
“二哥,天寒地冻的,我就不知这雪有什么好看的。”
只见沈芷衣带着姜雪宁走了过来。
“臣女见过圣上。”
杨蛟让姜雪宁免礼后,便对沈芷衣说道:
“你来的刚好,记得等会去泰安殿提醒母后一声,秦贵妃怀了大哥的遗嗣,我不期望这孩子出什么意外,再者,让她少操点心,莫再提什么选秀,充实后宫之事。”
沈芷衣立刻明白话中深意,点头道:
“我知道了。”
杨蛟瞥了姜雪宁一眼,又将眸光落在沈芷衣身上:
“说吧,你找我有何事?”
沈芷衣笑呵呵的道:
“二哥近些日子忙于国事,每日只会留半个时辰在此休憩,我其他时间不好过来打扰你,也就只能趁此闲暇关心你,这不,特意带了滋养身子的鸡汤。”
她说话之间,就让侍女把食盒放在亭台的桌子上,再亲手舀了一碗鸡汤,端到杨蛟面前。
“圣上,不如先让奴婢先试一试是否过烫。”在杨蛟接过汤碗后,王新义便满脸堆笑的开口。
杨蛟虽道途所限,但有着负能力之力,自是能做到百毒不侵,便道:
“无妨,想来芷衣来之前已经试过了。”
说完,就用汤勺喝了一口,然后继续道:
“除了送鸡汤,你就没有其他的事找我?”
沈芷衣略显无奈的开口:
“你刚刚不是少让母后操心你的婚事,然而来之前,母后便想让我来劝一劝你,我也想着,当初你不是说生在帝王家,往往都是身不由己,既身在局中,又没有万全的把握护住在乎的人,便选择了另外一条路,不累及旁人。”
“如今薛氏已除,二哥又贵为天下之主,母后更无法对你的选择有什么置喙。”
“就想提醒二哥一下,现在你想纳姜大姑娘为皇后,也是可行的。”
杨蛟平静道:
“我与她有缘无分,不必再说。”
姜雪宁突然道:
“圣上,臣女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杨蛟语气平淡:
“但说无妨。”
“圣上是天下之主,因此,自身的事不仅是家事,更是国事,圣上总有一天,终是要有自己的皇后,曾经您对那条手帕是如此的心心念念,现在困阻皆无,为何缘分说没有,就没有了。”
杨蛟眸光奇异:
“你的意思是,是想我娶姜大姑娘?”
姜雪宁心中一惊,道:
“臣女的意思是,想请圣上珍惜来之不易的缘分。”
杨蛟不置与否,将手中碗递给王新义,再吩咐道:
“把笛子取来。”
王新义双手接过汤碗,马上让一旁的侍女拿出一支玉笛,递给了杨蛟。
接着,亭台上一阵清脆的笛音扬起,音韵悠游柔转,悦耳动听,宛若朱雀般轻鸣,音清亮悠远,似是蕴含一抹哀叹之意。
在场的人于笛音之中,似是恍惚的看到一袭红衣,明媚跳脱的姑娘,她盼着天地广阔,只是想孤身纵马,笛声满天,看看天地广阔。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受身边不可抗力的影响,渐渐地变成另外一副模样。
她满目苍凉,再也没有往日的天真无忧,双眸璀璨。
行事也不复跳脱,成为了一个心如死灰,成熟稳重规规矩矩的女子。
一曲终落,在场的所有人皆被笛声影响,不知不觉中泪流满面,而杨蛟则是默道:
“素青衣,你着实让我体会到了程少商的哀莫大于心死。”
自于三身之中觉醒而出,心中难以自持的情愫便不断侵扰他。
杨蛟走到姜雪宁面前,将玉笛递了过来,道:
“初时开朗明媚,彼时沉稳内敛,成长大抵就是让人越来越安静。”
他强忍心中的悸动,再道:
“自此以后,恩怨两消,你我不再相欠,你可.听得明白?”
此时此刻,姜雪宁终于彻底确定,面前的沈玠一样是重生之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