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型的农业机器轰隆隆的吐出烟雾，力反馈感应的巨型设备在模拟其操作者手臂动作，足有二十-三十米，那褐色铲子和克里格的工兵铲却没有可比性，像海格力斯下凡，将整个内庭庞大的空地搅动。

    土壤四处洒落，铲子的震动将坚硬的岩石打烂，化作滋润作物的矿物质，在斯卡迪地表被烧焦的土壤也因巨大的外力粉碎，变成适合小麦玉米扎根且营养丰富的黑土地。

    重型设备的轰鸣整日在城堡中，不停息的开垦庞大到单个凡人一生无法开垦完的大地。

    这样的行动已经在这片大地持续了一个星期，在来自农业世界的化肥，种子，水分，土壤和重型设备到达后，这样让人精神衰落的工作就没有停过。

    没有人清楚这片土地会不会出出植物，斯卡迪太久没有过生命，特别是寒冷并难以过活的地表上，那些早在半个月前安装好的白色大型温室设备正在通过城堡的地热能量保护农作物不被斯卡迪的寒风弄死，就像艾兰拜尔保护这个岌岌可危的世界那般。

    而艾兰拜尔正在对于这件事辩论，不少曾经是斯卡迪贵族的统治者找到这位新权贵，并恼怒的评价此刻在斯卡迪上的开垦工作就是浪费。

    调动重型设备的巨款应该让工厂复工，水和土壤乃至低腐蚀的化肥和之后要修起的控温设备也要停下，并优先给于民众更多的生活保证，并且他们依然怀念自己有实际领地的那段时光，他们不满领主把物资砸在一间没法确定的事情上，无论如何，种地不是这个要塞世界应该做的事情。

    他们可以用钱和向帝国申请补给填满仓库，只要大漩涡还在一天，斯卡迪就有被帝国砸钱的价值，他们不应该把物资浪费在开垦和铸造兵工厂上，这样只会让帝国怀疑他们是不是有心叛乱。

    可笑的是，他们说的没错，虽然那些贵族家族可能是尸位素餐的存在，但现在活下来的那些人肯定不是，经历了艰苦和入侵，他们有了许多改变，不过贵族终是贵族，他们如今的主要欲望就是回复斯卡迪的工业能力，再次开始帮助其他世界进行代工等有收入的行为。

    本质上，他们只是用自己最喜欢的办法去帮助斯卡迪，如果是在帝国方面，那些贵族的提议才是“模范”。

    对此艾兰拜尔也没有什么意见，只不过他经历的许多情况永远告诉他，帝国虽然强大，但是终有一天帝国会自顾不暇，那会斯卡迪就必须自己活下来。

    并且此刻，作为行星总督的帝国卫队前最高指挥官现在心情不好。

    艾兰拜尔放下手里厚厚的牛皮纸，那是帝国要求停止战争的命令，那些帝国的愚蠢终到达了这里，而对于那些目光短浅的贵族，斯卡迪的王者也再也没了耐心。

    “滚。”

    贵族们露出诧异的表情，或不敢相信或疑惑自己听到了什么话语，有人疑惑的开口，向这位他们概念里相当温和且有点太过民众化的超人问。“什么？”

    “我叫你们滚。”艾兰拜尔的语气很奇怪，强硬却没有多少情绪波动，那些贵族也只能离开，在一阵木门被打开的轻微吱吱声和脚步后，看着停战要求，斯卡迪之主叹了口气。

    就算再怎么清楚这件事会发生，可面对它真的到来，艾兰拜尔的情绪也摔落谷底。

    坏的事情接连不断到来，就算他的威严如何，那些如苍蝇似的忠告也会连绵不绝，虽然兵力肯定实打实握在手中，清理那些家伙也不过几发弹丸，可对于百废待兴的斯卡迪，他们再也没有精力去这样做了。

    很快，各星区来的驻扎军团就会离开，斯卡迪要面对宇宙航行管控完全依靠自己或当地军务部安排的情况，艾兰拜尔选择了帝国，那么他就必须保证斯卡迪本土永不陷落。

    新建内部兵工厂，在庄园内进行农业生产，保证基础补给和被敌人垄断运输补给线的情况下依然有不俗的战斗力。

    艾兰拜尔还记得自己拿下这座城堡时，那副地狱似的处境，人们互相撕咬，残害，当物质都无法满足，那么人性也是一纸空罢了。

    而当战争结束，长久依靠这件事行动并活着的战士之王也感觉到迷茫，当他回过神，就如同被诅咒了，依然在准备战争。

    艾兰拜尔不知道这个漆黑的宇宙还有什么活法，起码在之后百年之间混乱也会如约而至，当帝国暗面来到，接近大漩涡的斯卡迪肯定会面临又一次灭顶之灾。

    “我没有错误，当那些日子来了，斯卡迪人会更加感谢我，乃至于这个星区依靠斯卡迪阻碍混沌入侵的大部分世界都会。”他自言自语的念着，责任，胜利，目标和短时间看不到功效的许多事情让在战略上以快为主的战士迷茫。

    他很强大，这是无法否定的现实客观，可战士真正的强大，在于放下剑，这也是星际战士最厉害的地方，那些超人可以随时随地转入教育等行业，成为带领人类的灯塔，终有一天，整个宇宙的战争都会熄灭，那么让人类走出困难的，就是没有配剑的战士，而不是某个大将军…

    可现在帝国的情况，大概只有真正的战士才能带着人们走出困难，可惜作为凡人，还有整个千年的时间，艾兰拜尔并不能目睹原体归来，他也没有兴趣前去泰拉朝圣，只是这庞大的漆黑宇宙没有给他喘息的时间。

    当斯卡迪堡主敲打桌子，显得百无聊赖，厚厚的冬服上挂着污秽，那有行星总督的样子，分明是个流浪汉。

    他叹了口气，又向办公室里的小型无线电看去，那东西此刻发出嗡嗡的声音。“这里是斯卡迪第四步兵团少尉，听到回答。”

    艾兰拜尔回复。“小子，别吵了，听到。”他又问。“找到了吗？地下的那个星际战士的遗骸。”

    少尉回答。“没，自我目睹他摔下高处和堡垒离开地下至今，那战士就像突然消失了，遗体被城堡引擎蒸发了？”他刚刚从地下回来，去完成太阳领主安排的任务，但很不幸，他没有找到敌人的死亡证据。

    “显然他没死，一个混沌污秽过的帝皇战士，真希望他不会疯狂的做什么愚蠢的事情。”艾兰拜尔叹了口气，那些超人不需要食物，他不可能通过盗窃食物这样的事情先找到这位战士，而那些巨人本就是擅长各种战术的，想在荒野找到他更加是天方夜谭。

    少尉沉默，然后艾兰拜尔刚刚有起色的心情也落差下来，一个潜伏的混沌星际战士，多么让人开心？

    少尉也感觉到不舒服，并说。“我会带部队搜索他，尽量在这段时间找到那个家伙。”

    “不，不用了，找到他也不可能带来真正的收益，星际战士就算再怎么厉害也不过一个人，显然他不可能翻天，现在我们的精力应该放在规划内部生产和兵工上，重型机器可以让极少的人满足整个堡垒的食物需求，但是唯独生产需要大量人口。”艾兰拜尔极度理智的阻止了少尉的冲动，无线电外，那个年轻人也放弃了这件事。

    “那么我回来，老大，第一批的温室还没发芽吗？我看你依然不怎么开心，斯卡迪难道还不能长出植物吗？”少尉问着，一个世界能不能长出植物就代表着其污染和土壤营养方面宜居于否，而斯卡迪显然已经达标了，经过了惨痛的死亡和牺牲后，它达标了…

    而此刻少尉忍不住问。“斯卡迪死了吗？”他作为生活在这里的人最担心的事情不过如此，如果斯卡迪依然不能生出植物，代表这个前巢都市世界依然需要进口水，空气，食物，也不可能有畜牧业，更加不具备长时间被敌人垄断物资入侵的可能性。

    “她没有！”艾兰拜尔喊到。“她也不会死去，等新一批基因贤者开发的肥料达到，事情就会好起来的，那些东西包含了大部分营养，就算放在水里也能让植物发芽…”

    “老大，那还算斯卡迪生出来的孩子吗？我们承认把，斯卡迪人是这个世界除了苔藓和老鼠唯一的生物了，她已经不可能诞生新的生命了，就算你将种子洒满她的土壤也不行。”

    少尉的话语比那些贵族的说法加在一起都更加让人伤心，艾兰拜尔下意识握住拳头，那薄弱的无线电也因为超人力量蹦跶出花火，接下来极快的冒出不正常烟雾，带着滋滋的声音和电磁声后，停止了运转。

    艾兰拜尔看着一片狼藉的桌面，他必须承认这个世界没有完美的事情，他能让斯卡迪回到帝国怀抱就是最难的事情了，何况让她重新迸发生机？

    艾兰拜尔叹了口气，并走出房间，准备向其他人发布斯卡迪放弃耕种植物的命令，可唯独今天，城堡内部特别吵闹，当他打开门，一抹金色的影子四处奔跑，撞击上他。

    作为老兵，结结实实来一下只觉得胸口闷闷，揉了揉厚厚的冬服，而撞他的那位孩子却更加需要关心。

    审判官小姐这辈子第一次感觉到撞击在墙壁上是什么感觉，而她虽然是女性，但常年战斗和训练，她的力气甚至大过大部分普通人…

    “天呐，我撞到什么了？”洛娃揉着自己红了的鼻子，艾兰拜尔则问。“怎么了，如此躁动？”

    洛娃看到堡主下意识说。“太阳领主大人！温室里面发芽了！”

    艾兰拜尔没有纠正她的话语，反而急迫的说。“发芽？发芽！”他露出笑容，这个可以说是这段时间他知道最好的消息，

    “那你也没必要那么着，植物也不会跑！”他笑着打趣，但洛娃却喘着气回答。“有个阿斯塔特，不认识的阿斯塔特正在温室里面，不容许任何人靠近那嫩芽，也不说话，而我们想通知你，无线电却不通！”

    艾兰拜尔马上想到那个疯子。“海格？”然后他极快的向庭院走去，审判官也马上跟着后面…

    在那庭院，第一批大棚外面，白色的聚合物材料和控温设备呼哧呼哧的帮助那些发芽的种子渡过严寒，而与此同时，大量的士兵围绕在大棚外，他们并不是拿不下里面的战士，而是担心幼芽被破坏，那些种子可能是第一批，或者唯一一批适应了斯卡迪环境的品种…

    如果被破坏了，他们也做不到重新找到那种品种的小麦来培育，那么斯卡迪的希望就会熄灭。

    而当士兵一筹莫展时，艾兰拜尔走来，那些斯卡迪老兵马上让开，并向德高望重的英雄敬礼，而当艾兰拜尔看到福拉克西亚上尉正在开着数台黎曼努斯而来时忍不住骂到。“疯了，一个星际战士，怎么把这个东西都弄来了！”

    卡塔昌士官长马上回答。“抱歉，我们担心弄坏里面的植物，只能用黎曼努斯堵住大棚的侧面，士兵包围正面，阻碍敌人逃跑。”

    “那个该死的异端用农作物作为威胁，让我们动弹不得…”

    艾兰拜尔此刻越发急迫，他听完就走入大棚，而在他进入其中的一瞬间，卡塔昌们就被艾兰拜尔喊住。“别跟！”

    军令难违，那些战士就看着自己的英雄领主走入其中，而艾兰拜尔踏入里面，首先感觉到松软泥土，聚焦的阳光带来的温暖，大概16度左右的温暖，还有久违的，青草泥土的气息。

    而在那土壤中，穿着破破烂烂甲胄的阿斯塔特，那个老人，那个两米高的老人满头白发，用喷壶缓缓地浇灌作物，也许是他的照顾才让那些植物萌发。

    他看到艾兰拜尔走来，不愤怒，也没有发狂，只是继续浇灌农作物，直到那些土壤湿润，小小的绿色在褐色的地狱萌发，绿叶挂着露珠，在斯卡迪，在这个宇宙，这都是最美丽的景色…

    艾兰拜尔拿出自己的佩枪，海格警惕起来，他的终结者装甲已经彻底损坏，庞大的甲胄只有正常情况的百分之30不到，几乎就是件破衣服，肯定无法抵抗堡主的任何一次射击，而艾兰拜尔的动作让这个老人警惕的神经紧绷！

    但斯卡迪之主只是放下武器，把那东西躺在地上，举起手表示自己的善意，并问。

    “这是你做的吗？”

    海格点头。

    “我曾经住在农业世界，天天打理它们，在我眼里，那是我人生最安逸也是最愚蠢的日子，但现在，我却十分怀念。”

    艾兰拜尔又说。“你因为它们而被发现了，我会杀了你，懂吗？”

    海格只是撒下肥料，回答。“兄弟死亡和战争让我没有几年了，对于星际战士而言，没有差别，我已经死了。”

    艾兰拜尔却说到。“那就加入我的城堡，在你生命的最后几年照顾植物们，我想在有生之年，为这个世界种出白葡萄来酿酒！”

    海格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个年轻人。“我可是异端，并信仰混沌诸神！”

    斯卡迪之王回答。“你只是个老人，喜欢农作物罢了！”

    艾兰拜尔就是如此疯狂，不讲究，也许有一天他会因为自己的愚蠢而吃亏和出现问题，但他依然愿意给这个宇宙全部人类同胞一次机会，相比帝皇银色的光芒，他只有血肉之躯，却更加温暖。

    海格放下水壶，踟蹰许久，将那在无数战争中都没有为敌人跪下的膝盖触碰松软的土地，老骑士单膝跪地。

    “我愿意为自己救赎，但我明白，我对于同胞的杀戮不可能算清，我也不愿意信仰尸皇，我更不会加入团体，也不入驻城堡内部。”

    艾兰拜尔回答。“我给你在大棚做出屋子，以后你不能踏出农业区域，不能携带武器，不能穿戴甲胄，并且时时刻刻需要佩戴束缚设备，降低你可以发出的力量，与此同时，你能成为一位特别的农民。”

    海格，这位老战士点头。“我愿意，领主，我重新成为了凡人。”他自嘲的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