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皮察把他从剑桥来到斯德哥尔摩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地给陈慕武讲了一遍。</br>包括他是怎么被查德威克通知，要临时送卢瑟福和查德威克去诺维奇港，两个人又是怎么劝他留在英国好好看守卡文迪许实验室，别来瑞典给陈慕武添乱子。</br>还有卡皮察本人又究竟是怎么从卢瑟福所携带的行李当中发现了端倪，从而判断出他们两个人去斯德哥尔摩绝非是只参加王子学院的剪彩活动，而是另有其他事情。</br>以及去往斯德哥尔摩的轮船船票停止售票之后，卡皮察是如何在售票处工作人员的指挥下，在诺维奇港买到了一张去哥本哈根的船票，然后再转陆路曲线救国的。</br>说完这一切，卡皮察很是骄傲地说道：“怎么样，陈，我见微知著的能力，还有我的推理还算不错吧？你什么时候再写那个陈乔治的话，能不能在书里面再给他加上一个副手，来自俄国的剑桥大学同学，彼得诺维奇？”</br>现在全世界的读者基本上都知道了剑桥大学留学生陈乔治的原型就是陈慕武，如果再加上一个剑桥俄国留学生同学彼得诺维奇，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这个彼得就是你自己吧！</br>陈慕武笑着没有说话，他把视线转向了和卡皮察一起出现在瑞典的玻尔身上。</br>“玻尔教授，好久不见，为什么您也来到了斯德哥尔摩？”</br>陈慕武话里完全没有指责的语气，但他的言外之意其实是，卡皮察瞎胡闹也就算了，您堂堂的理论物理研究所主任，跟着他一起瞎胡闹干什么啊？</br>“我听卡皮察先生说，老师卢瑟福爵士也要来斯德哥尔摩，就想着到这边和老师见上一面。</br>“自从去年的索尔维会议结束后，我们又有一年多的时间没见面了。</br>“每次分别的时候，总以为下次见面的机会还有很多。</br>“但谁又能确保，他们的见面不是最后一次呢？”</br>玻尔的话语里带着些伤感的气氛，这不是他突然变成文艺中年，而是索尔维会议主席洛伦兹教授在今年年初的突然故去让他心生感慨。</br>“陈博士，我看这个学校附近还都一片工地，这种情况，真的能够进行剪彩吗？”</br>玻尔提出了他的疑问。</br>其实为了庆祝瑞典国王古斯塔夫五世的七十岁生日，整个学校的一期工程都已经在这种情况下剪彩完了。</br>只是这件事情只刊登在了斯德哥尔摩当地的报纸上，没有在世界范围内传播出去。</br>没想到卢瑟福居然想出这么一种奇怪的理由来回绝卡皮察，而更没想到看到王子学院周围这一片热火朝天的建筑景象，玻尔居然相信了卢瑟福扯出来的谎话。</br>“嘿嘿，玻尔教授，老师他确实不是来这里剪彩的，而是有其他的事情。”</br>“我就知道！”卡皮察在一旁洋洋自得，“我就知道！”</br>玻尔刨根问底：“那么卢瑟福爵士到瑞典来是为了做什么？”</br>“这个……很抱歉，玻尔教授，我目前暂时还不能说。”</br>从卡皮察刚刚的话语描述中，陈慕武已经得知，老师卢瑟福和他的助手查德威克比卡皮察更早一天从诺维奇港离开。</br>就算海上行驶的轮船比路上行驶的火车稍微慢一些，轮船的路径又要绕过整个斯堪的纳维亚半岛，比穿行而过的火车路径又要远上一点儿。</br>但估摸着再有个一天半天，老师他们也就会抵达斯德哥尔摩。</br>陈慕武不想把一个问题在短时间内解释两次，于是就告诉玻尔还有卡皮察，有关这个问题，等老师他们下了轮船之后，再一并向大家通知。</br>王子学院暂时还不像理论物理研究所那样，有客房住宿的条件。</br>陈慕武只能把玻尔还有卡皮察，安排到附近的旅馆当中。</br>玻尔和卡皮察的到来，让陈慕武意识到了时间紧迫。</br>他抓住卢瑟福和查德威克到来前的最后一段时间，在王子学院的实验室里，利用弗雷德里克从乌普萨拉大学借来的阿尔法粒子源，自己从斯德哥尔摩皇家理工学院搞到的晶体硼和石蜡块，还有云雾室组合到一起，搭建好了“发现”中子所需要的实验设备。</br>第二天，先发后至的卢瑟福和查德威克，也在斯德哥尔摩的客运码头下了轮船。</br>陈慕武早就向港口方面打探好了客运信息，早早开着汽车等在了海关门外。</br>他远远就看到了个健硕的高个子身边跟着一个彬彬有礼的英国绅士，于是连忙跑下车，接过卢瑟福手中一手一个的行李箱。</br>“老师，查德威克先生。一路上辛苦了吧？北海的风浪可比英吉利海峡要大多了，我上次坐船去丹麦，差一点儿没死在北海的轮船上。”</br>卢瑟福可不想和陈慕武寒暄这件事，他脸上的表情很严肃。</br>“陈，伱说发现了中子，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br>“真的。”看到老师这样，陈慕武脸上的表情也就跟着认真了起来。</br>“不过我再凭嘴说也没什么用，您和查德威克先生一起到了实验室，看到实验现象便能一探究竟。”</br>“陈，不用那么客气，你叫我詹姆斯就可以了。”</br>把行李放进汽车的后备箱后，一行三人上了车。</br>这一次，卢瑟福没有像从剑桥郡到诺维奇那样，和查德威克一起挤到后排，而是直接坐到了汽车前排的副驾驶。</br>因为英国和瑞典的行驶方向不一致，他先是拉开了前排左侧的车门，发现方向盘之后才明白自己搞错了位置。</br>“老师，请系上安全带。”</br>陈慕武指了指车厢壁上的那一根带子。</br>“你这又是什么新鲜玩意儿？是瑞典的汽车上都有，还是你自己改装的东西？”</br>卢瑟福客随主便，一边按照陈慕武的演示把安全带系好，一边询问着这东西究竟是什么。</br>陈慕武一边开车，一边给老师讲解着安全带的来源，具体说了说他是怎么被劳斯莱斯汽车公司拒绝的，又是怎么把这项发明专利运用到了沃尔沃汽车上面。</br>卢瑟福表面上笑呵呵，心里已经把劳斯莱斯这个汽车品牌咒骂了无数次。</br>他们那帮管理人员真是他娘的有眼不识泰山，在汽车上安装一个安全带模块能费多少事？</br>他们也是把陈慕武从英国推向瑞典来的罪魁祸首之一！</br>一行三人来到王子学院之后，提前一天到达的玻尔和卡皮察已经等在了这里。</br>一年不见了的玻尔和卢瑟福寒暄了几句，叮嘱后者一定要保重身体。</br>赵忠尧和考克罗夫特，伊蕾娜和弗雷德里克，还有哥本哈根大学的比尔曼教授都走了出来，一一和众人打过招呼。</br>问候环节结束之后，按主角的意思，就是直接带着卢瑟福去看看他的实验装置。</br>但老师拒绝了他的安排，提出来想看看整个王子学院的物理学实验室大楼。</br>卢瑟福知道这所实验室是在主角的主持下进行修建的，他想要看看主角从自己那里学到了什么，又在卡文迪许实验室的基础上做了哪些改进。</br>主角不知道，老师卢瑟福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要不然为什么会输出参观他的物理学实验室。</br>这样一来，他的那台大宝贝儿估计是不能再藏着掖着了。</br>主角想到，用不了多久，等他的《王子学院学报》出版发行，那么全世界的人都会知道，主角和他的研究团队找到了，或者说是“创作”出了崭新的第四十三号元素和第八十五号元素，也会知道创造出这两种新元素的仪器，叫做回旋加速器。</br>所以主角干脆直接把新来到的这四位客人，一起带到了装有回原加速器的那间实验室里。</br>除了早就在王子学院工作生活过一段时间的几个人之外，这两天来到斯德哥尔摩的四位客人，谁也不知道摆在房间最中间的这个圆柱状的铁皮机器究竟是什么。</br>可是卢瑟福越看，越觉得此情此景越眼熟：</br>整个房间的地板、墙壁和天花板上，都铺着厚厚的绝缘云母片，而在房间的角落里，还摆着一个十几年前在卡文迪许实验室诞生又经过无数次改进的云雾室。</br>“陈，你的这台机器，它也是一台粒子加速器？”</br>卢瑟福说出来了自己心中的疑惑。</br>“没错，老师，它也是一台粒子加速器。”</br>“那它怎么会是这种形状呢？它的加速电极在哪里？它又能提供多高的电势差？”</br>“老师，这个和剑桥大学的那个使用静电的粒子加速器的结构不太一样。</br>“……”</br>陈慕武开始给四个人讲解起这台机器的具体原理，利用电场对带电粒子进行加速，然后再利用磁场把这些带电粒子限制在小范围里，让它们一圈一圈地做着圆周运动。</br>“当带电粒子被加速到了足够高的速度之后，圆周运动的半径将会变得越来越大，所以到最后它们会从这里出射，可以去轰击靶子上的目标，也可以进入到云雾室中进行观测，从而结束一次加速效果。”</br>陈慕武的讲解完成之后，四位客人谁也没有先开口。</br>“君子远实验室”的玻尔，脸上的表情是最轻松的。</br>而一直都在卡文迪许实验室最前线的剩下三个人，全都知道陈慕武研制出来的这台最新的粒子加速器，对于微观物理学实验研究来说，意味着什么。</br>静电式的粒子加速器，在每次加速之前都要不断地重复进行“充能——放能——再充能”的模式，效率有限。</br>而陈慕武的这台新的粒子加速器，则是只要有电，就能利用交流电场对带电粒子快速进行加速。</br>远离原本的卡文迪许实验室，跑到外地来建造了一台更加高端的新玩儿意。</br>卢瑟福越是不说话，陈慕武就越觉得他自己好像是出轨被抓到现行的丈夫。</br>幸好沉吟了一会之后，卢瑟福并没有说出来诸如“你这台加速器为什么不去卡文迪许实验室建造”的这种问题。</br>或许他的心里可能也想到了一种情况，那就是这台回旋式的粒子加速器建造起来可能需要更高的消费，卡文迪许实验室那边负担不起，或者是就算负担的起这笔经费，自己当时也不一定会给陈慕武把这笔经费批下来。</br>“陈，你说你发现了中子，就是在这台机器上发现的吗？”</br>如果说在听陈慕武讲解完回旋加速器后，感到惊讶的只有从丹麦和英国赶到斯德哥尔摩来的这四位客人。</br>但是当卢瑟福问出这个问题，在场众人中除了卢瑟福本人、查德威克和陈慕武之外，所有人的脸上都出现了十分震惊的神情。</br>中子？</br>陈博士从来也没说过这件事情啊？</br>吊足了胃口陈慕武赶快解释：“是这样，我一开始没想用这台粒子加速器发现中子，想要发现的是两种新的化学元素……”</br>陈慕武又把他用被加速的阿尔法粒子轰击铋金属，用被加速的氘原子核轰击金属钼，分别得到第八十五号元素和第四十三号元素的这两件事情，向卢瑟福他们简单说明了一下。</br>“我还特意从国际纯化学与应用化学联合会那里，请到了比尔曼主席，请他来检验这两种实验产物是不是新的元素。”</br>因为比尔曼是在理论物理研究所发的这封电报，所以玻尔知道这件事。</br>“发现中子，说来也巧合。</br>“是因为这位弗雷德里克先生，——他是居里夫人的大女婿，身边的则是居里夫人的大女儿伊蕾娜。</br>“弗雷德里克先生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在核反应前后，相对原子质量的数据对不上。</br>“铋－209加上氦－4，产生的是类碘－211，有两个相对原子质量不知所踪。</br>“而同样，钼－96加上氘－2，产生的是类锰－97，仍然有一个相对原子质量不知所踪。</br>“于是我联想到了之前曾经做到一半的实验，这一个或者两个消失了的相对原子质量，很有可能就是老师您找了十几年的那颗神秘的中子！”</br>(本章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