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
太皇太后——先高宗继后廖氏孝恭慈皇后自从先帝宁仁帝登基之后,便搬到了这里居住。
如今,这位历经四朝的老太后,已经年满九十了,是大宁皇家极其罕见的长寿之人。
不过太皇太后本人还是耳不聋,眼不瞎,身体硬朗,吃嘛嘛香,睡得也十分安然香甜。
自从宁和帝登基以来,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就很少再出现在人前,除了极少数的一些皇家宴会会出来露一下面,其他时候,基本都是待在慈宁宫这里颐养天年,含饴弄孙。
而当今太后——先帝宁仁帝的发妻仁慧娴皇后则是居住在慈安宫之中,自从宁和帝登基之后,日常无事,她也就过来慈宁宫处陪伴太皇太后消磨时间。
婆媳二人向来感情很好。
如今太后年纪也已过古稀,有七十五岁了,今年宁和帝还打算在太后的寿辰之日举行千寿宴,以庆贺太后寿辰。
婆媳俩算是后宫里的两尊大佛,日常除了宁和帝的发妻孝敬和皇后会时常过来跟两人请安,宁和帝后宫里的其他嫔妃,两位老人家都不是很喜欢见她们。
因而,今日两位太后不约而同地正式派了掌宫嬷嬷下懿旨召见肖松洋,都让宫内宫外不明内情的众人感到诧异,纷纷猜测,这刚刚从北疆回京的诚意侯到底是有何过人之处,让二位老人家都如此看重他!
然而,众人并不知道的是,肖松洋——原来的萧家四郎萧炎松,其实不过是年幼时,母亲早逝,父亲常年镇守西疆,太后娘娘当时怜惜他年幼失母,便将他接到身边来抚养。
而又因太后与太皇太后两人的关系和睦,当时在宫中互为依靠,太皇太后便也就当肖松洋宛若自家儿孙一般疼爱着。
可以说,肖松洋,是两位太后抱在怀里,看着长大的。
因此,肖松洋晃晃悠悠地一路逛着前去慈宁宫的路上,两位太后身边的掌宫嬷嬷们也都露出慈爱的笑容看着他,还一个劲地跟他说,“松少主慢些也无妨,太皇太后(太后)她老人家都想着您呢,怕您累着,今日还特意交代了御膳房给您做了您爱吃的松子糕……”
肖松洋抬手摸了摸鼻尖,耳朵微微一红,自从去了北疆,他还真的再也没有被旁人当成孩子过了,所有人都将他当作可以依靠的大人。
没想到,刚一回京,还没来得及跟宁和帝这位叔父说些什么,便已经感受到了来自宫中的两位长辈们的关爱。
也就只有她们二位老人家才会如此待他了吧?
肖松洋虽心底有些羞涩,但还是脸皮厚地受了,真的就慢悠悠地晃着到了慈宁宫,等他悠悠然地迈步进了侧殿大门,坐在花厅里的软塌上的两位老人家便笑着道,“那小猴儿回来了。”
这是太皇太后,一头银丝盘在脑后,只戴着一根翠绿的凤簪,白里透红的慈和脸庞上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正笑意盈盈地看着进门来的肖松洋。
一旁与太皇太后身穿同款明黄作底绣着金凤的太后也含笑道,“小松儿多年辛劳,好不容易回来了,母后便莫要再唤他猴儿了,他如今可是要当祖父的人了,再也不是当初那个上房揭瓦的猴儿……”
肖松洋嘴角一抽,但面上却很是郑重严肃地行了大礼,“孙儿拜见老祖宗,太奶奶安,祖母安!”
太皇太后眼眶一红,亲自下了软榻,走下来,俯身将他扶起,含泪抬手抚着他那张被风沙吹得粗糙了的脸庞,“好孩子,你辛苦了。”
说着,太皇太后将他揽在怀里,抬手温和地拍抚着他的后背,宛若当年他尚不知事时,她将他抱在怀里哄着睡觉的场景。
彼时此刻,一模一样。
只是物是人非,整整三十年过去了,他也已经从牙牙学语的孩童,长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人了!
肖松洋鼻头一酸,骤然间有了委屈涌上心头!
如同那在外的游子,终于归家,有了长辈的撑腰,再也承受不住在外经历的那些心酸苦楚,只想好好地发泄一下!
太皇太后声音温和,语速轻缓,“好孩子,以后就不要走了,我老了,再也跑不动了,也怕等不到你下次回来的时候了……”
肖松洋彻底忍不住,眼泪刷的一下落下,抬手扶住太皇太后的手,微微向后仰,看着她老人家道,“老祖宗,孙儿不孝,让您担心了。”
太皇太后含泪而笑,抬手轻柔地擦了擦他的眼泪,摸了摸他的脸颊,“我的好孙儿啊,你啊,就是太孝顺了,所以才这一去去了三十年……我每次午夜梦回的时候都在想,当初是不是不该答应你……”
肖松洋摇头,“不,老祖宗,您没错,错的是孙儿,是孙儿无能,才会耽搁了那么久的时间,没有早早回来在您膝下尽孝……”
太皇太后笑笑,也没再继续纠结,抬手接过一旁的掌宫嬷嬷递过来的手帕,给肖松洋擦干净眼泪,道,“好了,我们祖孙俩好不容易见面,就不要说这些了,以后啊,你可要答应老祖宗,再不走了。啊?”
肖松洋迟疑了一瞬,吭吭哧哧道,“嗯,老祖宗,我还得去一趟沛城府,我想见一见三哥的孩子。”
当然,还有小十叔家的那小子,听说他还挺厉害?
啧,这两个孩子,得亏是没有认祖归宗,不然的话,他们可就差着辈分呢,根本就不能在一起好吧。
所幸,他们现在也跟萧家,皇家都没关系了,那便无所谓了。
事实上,按照宁平大长公主来论,他们也算得上是同辈的吧?
大概?也许?
肖松洋在心里盘了盘,点了点头,嗯,没错,他们就是同辈的。
太皇太后也知道那俩孩子,她怅然一叹,“也好,我老了,也走不动了,你就替我去看看他们……”
太后见太皇太后总算是平复下来了,肖松洋也没再哭了,便含笑道,“母后,还是让小松儿坐下说话吧。”
太皇太后笑了,扶着肖松洋起来,肖松洋也扶着她老人家走上去,重新坐在软榻上,他就自觉地坐在了太皇太后的身侧。
一旁的掌宫嬷嬷很有眼力见地端了茶和松子糕上来,摆在了他身旁的矮桌上。
太皇太后笑着道,“喏,这是秋禾这丫头特意给你准备的松子糕,说是你喜欢吃……”
被太皇太后称呼为丫头的秋禾嬷嬷含笑道,“可不敢抢了太皇太后您的功劳,这分明是您早早吩咐了御膳房做的,生怕松少主回宫了没看见好吃的……”
太皇太后大笑,指着她便跟肖松洋“告状”,“看看,你看看,这都是被娇惯坏了的,都编排到我头上来了。”
肖松洋很是放松,如同回到了过去还年少的时候在宫中的肆意张扬的日子,他笑着点头道,“可不是,都是老祖宗您惯着的。”
太皇太后和太后都笑了。
太后含笑对太皇太后道,“母后,还是您说的对,猴儿啊,还是那个猴儿。”
太皇太后欣慰地看着肖松洋,“这才好了,回家了,什么都好了。”
说话间,她老人家还一直都拉着肖松洋的手不放,温润的手一如既往地给予了肖松洋最大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