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男子见她没应答,淡淡道,“怎么?”
“你心有不忍?”
姚九娘心下一凛,抬手行礼道,“是,首领,属下定会带着肖诚英和红英剑来此。”
黑衣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嗯,你回去吧。”
“是。”
姚九娘行礼退下,如来时一般快速离开了。
等她回到了罗家,果然,罗奕清和乔宁清都穿好衣服在院子里等着她。
姚九娘倒也不奇怪,扯下脸上的黑色面巾,走到两人面前行礼道,“罗案首,乔公子。”
罗奕清看着她道,“你将纸片送过去了?”
姚九娘颔首,“不过首领还是要坚持带肖娘子过去。”
“你没将娘子怀孕的事儿告诉对方?”
姚九娘一怔,“奴婢忘记了。”
罗奕清不置可否,“是吗?”
乔宁清淡淡道,“你的首领可有给你时限?”
姚九娘摇头。
罗奕清和乔宁清相视一眼,起身便准备各自回房了。
姚九娘一见,立即道,“等等,罗案首,乔公子,我手上有整个通往东疆东境城下的密道图。”
罗奕清转头看着她道,“你的主子是谁?”
姚九娘眼瞳一颤,脸上却佯作疑惑地看着他道,“罗案首这话是何意?”
罗奕清和乔宁清重新坐回了石桌旁,罗奕清淡淡道,“原本,我是以为你是沛王府所训练出来的精锐死士。”
姚九娘微微抿唇。
罗奕清继续道,“可后来,我却发现,你绝不可能是受原沛王的调遣。”
“你极力将你身后主子的身份往耀王身上引。”
“我猜测,你真正的主子,确实是与耀王有关系,不过,你并不是耀王的人,相反,你是你真正的主子安插在耀王身边的眼线。”
罗奕清目光平淡地看着她,眼底的平静和透彻却让姚九娘感到心惊。
“我猜猜,你真正的主人似乎是打算借耀王的手除去陛下这一脉,从而达到改变朝堂格局的目的。”
“有此目的的,无非就是两种人,一,过往夺嫡之争的失败者,二,前朝遗留下来的皇族,一直做梦想要恢复过往属于他们的荣光。”
罗奕清嘲讽一笑,“前朝覆灭三百余载,至今,打着前朝皇室名头的人,到底是真是假,那还真难说的很。”
“或许也是有这样的傻子,倾全族之人的性命来做赌,就是想要当那一个改天换日的枭雄霸主。”
“可能让耀王都忌惮并且忍下了你这个眼线在身边,并且还要重用你的,却绝不会是这种真假难辨,活在梦中之人。”
“那便只剩下了一种可能——过往夺嫡之争中,失败了的皇家之人。”
罗奕清定定看着姚九娘,“而你,恰好便是原沛王的未记名庶女。”
“那我是不是可以以此推测,像你这样的人,在皇家宗亲之中,并不是少数?”
“尤其是那些已经与当今陛下分宗,出了五服的皇族,他们如今,一,没有了朝廷给予的俸禄1,二,从军之路太过艰难,从文之路基本堵死。所以,他们心有不甘,总想着要改变自己的现状,最好的办法便是从龙之功了。”
罗奕清嘴角微勾,“所以,能让他们心甘情愿追随,并且还相信对方一定能成功的,耀王这个先高宗的庶出血脉后裔都还不够,只有嫡支血脉才能服众。”
姚九娘脸色煞白,嘴唇都无法控制地颤抖。
罗奕清缓缓道出那个他早已经在心中反复推测过的名字:“秦王后裔,如今的秦王皇甫凌烨!”
姚九娘闭上眼,微颤着声音道,“真不愧是有着麒麟之称的十爷的血脉,少公子之智谋,九娘佩服。”
罗奕清目光复杂地看着她,“我与你其实并无不同,总归是与那尊贵的姓氏毫无关系。”
姚九娘睁开眼,自嘲一笑,“不!您是正统嫡支所出,纵然十爷是庶支,但他的生母却曾救过当今太皇太后的性命,得到了太后娘娘的护佑,若非后来,十爷可是正经记在太后名下的嫡出皇子!”
罗奕清怔愣住。
姚九娘脸上的笑容很是诡异,似悲似讽。
“怎么样?少公子,你现在知道了你的身份了,你可甘心自己沦为棋子,被他人摆布命运?”
罗奕清回神,神情淡淡,“你是想说,我父亲是被陛下给赶出京的?”
姚九娘冷笑,“难道不是吗?”
罗奕清笑,“所以,你对秦王,是彻底的忠心耿耿?”
姚九娘讽刺一笑,“自然不是。”
罗奕清明白了,起身道,“你的作用对于我来说,已经结束了,之后你可以随意去留,我不会插手。不过我希望你给你主子带一句话,‘三年后,京中再见。’”
“先前与你谈好的事情,我也不会食言,你放心。”
说罢,罗奕清便抬步走向东厢。
姚九娘愣住,在罗奕清快要打开房门的时候才回神喊道,“等等,你真的甘心就这样过你的人生吗?”
“你就不想去问问坐在皇位上的人,他当初为何没有将你接回京?”
罗奕清沉默了一瞬,淡淡回道,“我已经得到了我的答案。”
所以,现在的他,早已经不怨了。
姚九娘愣住。
罗奕清打开房门,走了进去,反手关上了房门。
乔宁清看着怔愣不语的姚九娘道,“我奉劝你一句,你不要打师嫂的主意,不然,我师兄绝不会放过你和你的妹妹的。”
姚九娘眼瞳一缩。
她沉默了半晌,抿唇道,“我知道了。”
乔宁清转身也打算回房睡了,姚九娘却幽幽问了他一句,“罗奕清,他真的不在乎皇位吗?”
原本,他可以有这个机会的。
虽说现在的太子是宁和帝的亲子,太孙也十分出色,但当初罗父对宁和帝屡次舍命相救,后来更是为了他的布局而亡,只要罗奕清恢复他皇家的身份,他便是与太子平辈的皇室子弟,以罗父曾经在皇家的贡献和威望,他绝对有可能一争那个位置。
姚九娘想不通,他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是如何能忍受自己成为他人的棋子,而不是成为那个执棋之人?
乔宁清淡淡回道,“师兄所想的,并非是自身的得失荣辱,而是这天下万民,未来的安宁。”
所以,他可以甘愿充当最好的那个破局之人,也情愿不要那个尊贵的身份
姚九娘笑了,笑得无声无息,笑得眼眶通红,泪流满面。
或许,这就是长在光明和长在黑暗之中的区别吧。
她,还能有选择的权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