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善罚恶.云莱大神”
俞子业呆愣愣在云莱殿外看着,而里面的信众百姓则是在参拜完成之后替神换袍。
本身云莱大神的塑像就极为精美,其实也是捏出了衣衫的,并未涂有彩绘,只是岭东人觉得只这样还不够,所以每年年末的换袍祭祀,也代表着和神人一起辞旧迎新。
这两年因为旱情的缘故,今年的“换袍祭”显得格外隆重。
云莱殿中的云莱大神换了神袍之后,更显逼真,一片喧闹之中,俞子业只觉得那神台上的神人一直在看着自己。
恍惚间,好似昨夜梦境再现。
“奸佞小人,迟早不得善终!”
这声音传来的时刻,一支金笔带着金光点向自己的面部。
“呃啊.”
俞子业身子一抖,一下子从幻想中惊醒过来,回想之前州府衙役的话,鬼怪邪祟进不了府衙,难道真的是云莱大神?
这会殿内信众纷纷叩拜,上香祈祷,有的人祈求来年平安,有的人祈求让那些小人不得好死,更多人祈求来年风调雨顺,甚至还有求姻缘求子求财的.
“快,快给本官也去买三炷香来!”
俞子业吩咐手下的侍卫,立刻有人快步离开去买香。
等到热闹过去,信众们又纷纷离去,接下来要去要去为陆大神换袍。
俞子业就站在云莱殿门口,周围信众全都离去之后,虽然整个真君庙依然热闹,但云莱殿内好像一下子安静下来,俞子业感觉那云莱大神也好似一直在看着他。
“大人,香来了!”
俞子业看了一眼来人,怒斥一句。
“还不快点上!”
“是是是!”
侍卫赶忙去借火点香,点燃了之后才送到了俞子业手中。
俞子业心中不安,拿着香怀着忐忑的心情迈入云莱殿内,在这特殊的日子里,恭敬礼神献上香火。
“云莱大神在上,一定要看清一些,本官忠君爱国,一心想做一个好官啊”
喃喃之中,俞子业想要将手中的香插入神台前的香炉里。
只不过今天这种日子,前来拜神的人不知凡几,这神台前的香炉竟然被檀香插得满满当当,不说根本容不下俞子业手中的这三炷香吧,却也难以供入。
俞子业也管不了这么多,强行往香炉里插,手一用力自然挤到了别的香,香灰抖落之下一下子烫到了手背。
“嘶”
俞子业手一抖,手中的香顿时被带出两根折断一根。
“大人!”“大人您没事吧?”
俞子业愣愣看着地上的几节断香,再看看自己的手背,又下意识抬头看了看神台之上的云莱大神。
纵然是泥塑,神人却好像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嘿嘿嘿嘿哦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一刻,仿佛有各种怪异的笑声在周围响起,让俞子业顿觉惊悚。
“谁,谁在笑?”
俞子业怒视周围,身边的几个侍卫都面面相觑,有人在接触到俞子业的眼神之时顿觉心虚,因为刚刚他们确实也忍不住笑了,可没出声啊。
“大,大人,我们怎么敢笑您啊?”“大人,这里没人笑啊!”
“外头的香客倒是不少人在笑的”“对对对,今天伏魔大帝换袍,大人一定是听岔了!”
俞子业却开始疑神疑鬼起来,在真君庙这种百邪不侵的地方,他却只觉得头皮发麻。
“这位大人,楚相在找您呢,哦,这里老身来收拾便好了!”
一个柔和的声音从殿外传来,殿内几人纷纷寻声看去,原来是一个老妪站在门口,身形并不佝偻,精神面貌也十分出众,能看出几分年轻时候的不凡颜色。
“你是.”
“哦,老身陈寒,乃是真君庙的庙祝,见过钦差大人!”
陈寒向着云莱殿内行了一礼,同时也抬头看向了云莱大神神像,心中明白这俞子业怕是触怒神灵了。
随后陈寒又看向墙壁,刚刚她也听到了一些笑声,不过她并不多言,走入殿内开始弯腰收拾刚刚被俞子业弄撒的香灰和断香,他不只是弄断了自己的香,香炉里面的其他香都弄出来不少。
俞子业顺着陈寒刚才的视线看去,忽然发现云莱殿内的墙壁上有着一些古怪的画像,乃是密密麻麻的神人。
这些神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形态各异神色各异。
嘿嘿嘿嘿呵呵呵呵
俞子业身子一抖,仿佛又听到了嘲笑声,这一次他的感觉无比强烈。
“这,这墙上画的是什么?”
陈寒已经取来扫把,小心清理着地上的香灰,头也不抬地回答道。
“这墙上之画,是丹青妙手邵真先生八十岁时所作,绘的是真君座下,云莱殿一百零八鬼,分为天罡三十六鬼和地煞七十二鬼,他们巡查人间,除却害人鬼魅,亦看众生冷暖!”
“鬼?”
“呵呵呵,大人莫要误会,这只是一种说法,其实都是神。”
俞子业这会又想起了之前在街上碰到的相师。
“老庙祝,这里可有一个仙风道骨的老相师?”
明明俞子业还没有多说什么,但陈寒一下子想到了齐仲斌,脸上露出一丝惊色。
“你看到他了?”
“对对对,他可在这庙中?麻烦庙祝帮本官引荐一下,就说钱不是问题!”
陈寒摇了摇头。
“好多年没见了.也不是有钱有势就能见的.”
这老相师可是大庸天师啊,而他另一个身份或许普通人并不知晓,却远比所谓大庸天师更加了不得,乃是仙尊易道子的亲传弟子。
就连陈寒自己都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了。
这次易书元和齐仲斌来登州,陈寒是不知道的,此刻听闻齐上仙在,她心中略微激动之余也多少带着一丝丝忧愁,小妹吃了仙丹的事她已经知晓了。
“大人,楚相找您呢,我们还是快去吧。”
侍卫终于有人忍不住了,楚相在找大人,大人怎么就和一个老庙祝聊上了。
俞子业也是才回过神来,赶忙走出了云莱殿,里头的陈寒此刻转头看向外头。
“大人,老身奉劝一句,少做亏心事啊!”
已经快步离去的俞子业回头看了一眼,随后就匆匆走了。
俞子业到庙院后方的伏魔殿前时,楚航和当地官员都已经在面对大通河的小广场上,桌案上摆开祭品,在这真君庙中也向着大通河祈愿,也算是向上苍祈愿,祈求来年风调雨顺。
参与祭祀者大多十分诚心,即便是楚航这个朝廷首辅也是如此。
前方的真君庙台阶一直延伸到大通河中,总计有九十九个台阶。
正常的年月,九十九个台阶有一多半都在水位线以下,而如今,有一多半都在水位线以上,岭东旱情也可见一斑。
整个祭祀过程不可谓不隆重,纵然是楚航也十分看重,只不过俞子业显然有些心不在焉。
换袍和祭祀活动过去,真君庙终于相对的安静了一些。
真君庙虽然在城外,但如今早已经不是只有一庙之地的场面,外围有着诸多楼宇,沿着大通河两岸是一片繁华,更有许多桥梁架起,除了没有城墙包裹,热闹程度一点不比城里差。
此刻肩头站着灰勉的齐仲斌就在大通河的一座桥梁上看着官员和信众从真君庙出来。
“嘿,这家伙,心中惧怕还只给我上三炷香,嘴上说得倒是好听,所谓一颗老鼠屎坏一锅粥,何况是一个钦差。”
“自然不能让他坏事!”
齐仲斌这么说一句,灰勉不由转头看向他。
“齐小子,你确定伱这办法管用?他连楚航都只是表面恭敬。”
齐仲斌和笑了。
“灰前辈,此等佞臣,又是得势得宠的时候,自以为无人能撼动地位,很多事自然肆无忌惮,可是鬼神之事虚无缥缈,心亏神不安,稍加引导,至少楚大人会少些掣肘。”
灰勉咧开了嘴。
“那要不咱们出手重一些,反正已经出手了,让他试试天打雷劈怎么样?”
齐仲斌只是笑笑不说话了,感觉以灰前辈的脾气,他敢应,灰前辈就敢劈。
当日回去之后,俞子业带着不安回到了官署住处,进入室内之后,从屋中箱子里取出昨天写了一半的奏章,犹豫一下后直接将之撕毁。
可是前段时间俞子业是根本没有怎么留意外部情况的,只好重新写了一封没什么营养的奏章。
随后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俞子业也跟着楚航到处跑,但比之前多上了几分心,实话说,这和他预想中的赈灾还是差别很大的。
在俞子业原本的设想中,赈灾就是坐镇某个府邸,然后调遣各地官员,哪有像楚相这样到处跑的。
奏章的格式也逐渐变得公式化,或者说事实化,某某日去了什么地方,规划了什么,某某日做了什么。
这一天夜里,俞子业独自在看着前阵子的路线图,思索良久之后,忽然灵光一闪。
“哈哈哈哈.我知道了,楚相是要把抗旱渠整个连通,将岭东、河西两道的整个水脉连通!”
这个几乎是官员中人尽皆知的事情,俞子业今天终于通过自己的思考想通了关键之处,不只是知道一个结果,而是看清楚了一些水脉的调度。
地势图上的一些高低落差和一些水利结构设计是如此巧妙,将两道十数州组成一盘活棋!
以前不懂这些,这段时间学了可不少。
我居然能懂楚相的抗灾布局了,哈哈哈哈哈!
俞子业欣喜若狂,甚至有拿着地势图去找楚航的冲动,不过显然这么晚了不太合适。
“大人,您没事吧?”
外头的侍卫问了一句。
“没事,大人我好得很!”
俞子业这会睡意全无,已经到了兴头上,又开始算了起来,这些图很多官员手上都有,详细标注了一些工程需要的人力、钱粮以及大致时间,甚至在什么时候开动都有说明。
实话说,俞子业只不过是认真看,并且看进去了,但他依旧很兴奋,只是算着算着他又皱起眉头。
时间是个问题,钱粮也是个大问题,这一刻,俞子业忽然反应过来。
“朝廷的调度的钱粮怎么还没到?”
然后俞子业忽然又反应过来,好像之前他的奏章都是写着,灾情其实并不严重,各地秩序井然
俞子业一下子脊背发烫。
奸佞小人,迟早不得善终!
那日梦境中的话仿佛又浮现脑海
“轰隆隆——”
外头似乎响起一阵冬雷,也让俞子业身子都抖了一下,他看了看今天早已写好的奏章,想了下取来直接撕毁,随后重新准备笔墨书写。
楚航几乎每一封奏章都会催促朝廷赈灾物资,而这是第一次,在俞子业的奏章中催促朝廷钱粮,虽然落笔略有犹豫,但还是落笔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