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无敌四字,说出去与旁人听听倒也罢了,自己是万万不能信的,毕竟武功再高,命只有一条。
江湖波来波往,人潮起起伏伏,岁月循环无半点新鲜,吾有一句话便可为无数过客作传:他许多年卧薪尝胆孜孜不倦,终于登临绝顶,却死于一场小小的风寒
大哥!
两声爆喝宛如惊雷,一齐在院中响起,惊得众人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赤地玄武陈北伐火麒麟叶断山一前一后跳出战圈,直奔病睚眦龚庆。
百十个人傀毫不畏死,乌泱泱上前阻挡。陈北伐长啸一声,挥开掌中盘龙棍,一圈人瞬间脑浆迸裂横躺一片!叶断山紧随其后,火红须发根根直立,探手一抓,扭断两条脖子,舞动尸身如使两柄肉锤。
见二人好似魔神降世,转眼人傀便给凿开了一道口子,奕难平抱起龚庆人头,连声招呼:丁爷乔爷,扯呼逃也!
丁典不忘一众斗笠,大喊一声:伙计们,九江门要发疯了,不想死的赶紧逃了!说罢,提着乔三的后脖领,由十几个人傀开路,快速向外逃去。
其实不用他提醒,众人听到病睚眦身死时,就料到九江门要炸了锅了,无不丢开对手,向院门杀去。
拦住他们,今天全都要死在这!
陈北伐与叶断山在众九江弟子掩杀下,打死了七八个逃得慢的斗笠,距离恶人王三人也越来越近。
就在这时,二人身后忽然传来一声熟悉的惨叫,回头去看,只见银菩萨吴珂颈上留有一道细细的血痕,颤巍巍向后倒去
杀人了?败剑仙的剑居然杀人了!
二人竟有些恍惚,明明一直占据上风,却只伤不杀的司徒盛,居然真的能够杀人!
陡然间,以那白衣剑仙为中心,天空异象突起,自上而下呼啸起一阵极强劲的乌黑旋风!吴定蝉等人几乎不能站稳,不得不从旋风中退开。
一个又一个,想走就走,就这么不把剑仙放在眼里?
司徒盛站在风眼正中,脸色霎时惨白如纸,好似命不久矣,但仍强打精神,剑指苍穹,威胁道:还是不把我放在眼里!?
旋风渐渐停歇,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好似从未出现过。
钟晓从小柴房看过去,却觉得这风依旧在吹,司徒盛身上那团白色火焰,在风中急促摇摆明灭不定。
陈北伐与叶断山有些犹疑,动作也慢了几分,若是继续追,恶人王三人必定伏诛,可吴定蝉等人面对一位剑仙的杀人剑,估计等不到他们回来。
叶断山看了看奕难平怀里的龚庆头颅,又看了看与司徒盛交战而浑身是血的帕黛,心口猛然一缩,拉住陈北伐道:二哥,活人要紧呐!
陈北伐将盘龙棍砸在地上,双眼噙泪,恶狠狠道:恶人王顾家,你们且逃到天边去,九江门必报今日血仇!
叶断山举起手高声道:剑仙想出头,今天就试试能不能杀光九江门,儿郎们,杀剑仙!
人潮瞬间分为两股,一股是斗笠们向外逃窜,一股是九江弟子不顾生死的向内冲杀。
九江弟子像是割不完的麦子,绳索飞钩,长枪长戟,前赴后继。
司徒盛的剑在其中快速游走,总能以一种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方式避开躲过,就好像在倾盆大雨中连衣角都不曾沾湿。
只有在接近众人脖颈时,这剑才似乎丧失了活性,由仙人剑变为普普通通的一块杀人铁。
仙人剑没有杀人铁可怕,因为杀人铁要人命,不过杀人铁可比仙人剑好对付太多了。
二位门主和众堂主也发现了司徒盛的变化,原来败剑仙真的不能杀人,高高在上地坐在神坛上,谁也奈何不了他,可杀人时,他尚未迈入超一流的门槛。
司徒盛就像个跛子,一脚深一脚浅,一脚高一脚低,一时拔剑无敌,一时血肉羸弱。
司徒盛,你来此作何?
替小公子报仇,来杀人!
你的剑能杀人?
不能,强杀人!
叶断山冷笑道:毛头小子也敢称剑仙,你是老子见过最弱的剑仙!
可不,众人都是第一次知道,剑仙会有不是剑仙的一瞬,而且还是一瞬接着一瞬,千疮百孔。
吴定蝉与吴栖凤死了兄弟,正满心仇恨,此时看出司徒盛的破绽,一人一杆红缨枪,趁着司徒盛杀人时,便狠戳上一枪。
胜雪白衣上,不一会便开满了红色梅花。
地上躺的人更多了,司徒盛一人所杀,几乎追平了所有的斗笠贼,只是九江弟子太多,席卷着他四处飘荡,试着追逐了两次吴氏兄弟无果后,他再没有斩杀堂主门主们的机会。
人力有穷呐司徒盛暗叹一声。
小公子,小盛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剑是不会损坏的,但铁会,众所周知:和剑比,铁是一种不怎么坚固的东西。
九江门的弟子多的让人绝望,西山剑宗的宝剑破邪居然钝到只能砸断人的脖子。
不知道那个害死小公子的人叫我杀了没?但愿师父不要被我连累。
司徒盛看着源源不断扑来的九江弟子勉力支撑,他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这种四面皆敌的环境下,生命也就走到了尽头。
剑仙的状态已经很久不出现了,败剑要胜,败剑不退,他的剑已经彻底失了剑意,没有剑意加持便不是剑仙。
那团火,终究叫司徒盛自己吹灭了——
司徒盛正想闭目等死,头顶忽然传来一阵踏空声。
司徒兄,跟我走!
来人速度极快,拉起司徒盛,在九江弟子们头顶频频借力,快速离去。
九江弟子纷纷叫骂:哪里来的小贼!
柴房里,钟晓伏在木门上,双眸凝水,喃喃道:墨哥
不论过去再多年,乡野小肆里,一嘴黄牙的百晓生仍会不时提起:曾经有一位剑仙,白麻衰绖,身后跟着一群如狼似虎的斗笠贼,闯进刀光盖地剑影铺天的九江门,剑起剑落,血流成河!直杀到剑仙位上跌落,知退不退,败剑不败,万古跌境第一人!
泥陶瓦碎,白玉柱倒!抹嘴,拍案!满饮黄汤一碗。
嘿,真他娘!敬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