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高明程收了大半车的古董回来，张金玲的神情有些失落。

    前几天，她就回了一趟娘家，把家里留着的那几枚古钱币拿到县里来，并且找了机会给高明程看。

    可惜高明程看过后，就告诉她，那的确是宋朝的古钱币，但是不值钱，让她自己留着收藏就好。

    张金玲没怎么读过书，但也从许多美的口中，多多少少知道以前的一些朝代，宋朝离现在，还蛮久的。

    都说古董存世的时间越久越值钱，那怎么宋朝的钱币就不值钱呢？

    高明程倒是给她解释了，说宋朝的铸币数量巨大，所以古钱币的存世量也巨大，其实古往今来的市场都一样，物以稀为贵，什么东西一多，就都不值钱了。

    比如现在彩电冰箱贵的要命，但再等十年，基本家家户户都能够买得起彩电和冰箱了。

    没法利用家里的那几枚古钱币赚钱，不只是张金玲失望，张家人也都挺失望的。

    看到弟妹的脸上流露出失望的神情，高明程也没法子。

    非要他收下，那也行，但的确不值钱。

    如果张家没钱吃饭了，那么卖掉也行，但现在家里的情况显然没到那一步，所以还不如留着，以后传给后代，也能增加见识。

    高明程把拖拉机停在后院的巷子里，迈着轻快的脚步，把车上的东西搬到二楼他住的房间里。

    这一次在河山村还是收到不少东西的，但最好的就两样——粉彩葫芦鼻烟壶和八大山人画作！

    按照惯例，这两样东西，他会自己留下收藏，以待时机合适再出手，或者永远收藏，以后传给子孙后代也行。

    在高明程把东西分类放在柜子里时，许多美抱着小旭旭也上楼来了。

    许多美说道：“今天上午毛子又来找你了，还带着一包东西，他看上去有些着急似的，只是看你不在，又急匆匆的走了。”

    毛子之前就来找过高明程，奈何这几天高明程脚不沾地，忙的连轴转。

    高明程抬腕看了下手表，他今天上午只跑了一趟河山村，回到家里也才十一点，离吃中午饭都还要一会儿。

    于是他说道：“我现在就去他家一趟！”

    毛子也算是他的合作伙伴了，毛子连续找了他两回，要么是收到好东西了，要么就是身上没现钱，急着把手里头的货物卖给他。

    不管怎么样，先去看看情况。

    高明程从放钱的箱子里抓了一把钱，大概有几百块，揣进兜里，就准备出门去了。

    他没开拖拉机，大步朝前走去，顺便看看街道两边商家的买卖情况。

    在这条街，现在开店卖高档服装的店铺，只有高明程一家，但也有一家店铺专门卖女装，门面不大，卖货的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那女人化着妆，穿着一件稍显暴露的裙子，因而惹得不少人注视的目光。

    再看她的店铺墙上，贴着不少海报，以及从时尚杂志上撕下来的图片，图片上人物的着装，俱是一片清凉。

    这种着装打扮，放在现在的小县城，的确是很特立独行，但也因此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所以店里的生意看着似乎还不错。

    高明程一路快走，五分钟后，他就来到毛子家了。

    只是毛子家竟然家门紧闭，并没有人在家。

    想到毛子有一个智商低下的弟弟，于是高明程朝猴子家走去。

    当毛子在外做事时，会把弟弟托付给猴子的妈妈看着，他们两家互帮互助，关系还不错的。

    只是当他问起毛子时，猴子的妈妈却是一声叹息，说道：“今天早上，也不知道从哪里跑来一条疯狗，竟然发起狂来，一连咬伤了好几个人，小猫也被咬伤了，别人被咬了，还会跑，他连跑都不知道，大腿上被咬掉了这么大一口肉去！”

    猴子的妈妈用手比划了下伤口的大小，满脸的心疼。

    “后来有几个男人抡起扁担来打狗，但那狗太凶了，着实厉害，挨了几棍子打后，竟然还是跑掉了。再后来，又听说那条狗是某个领导的家属养的，于是狗也不敢再去打了，只能自认倒霉。”

    “前不久，毛子东凑西凑的找人借了钱，带他弟弟去医院看病了。”

    听完这番话，高明程眉头紧皱。

    问清去哪家医院了，于是他朝着那家医院而去。

    到了医院后，他很快就看到毛子和他的弟弟小猫了。

    取名叫小猫，是因为他像猫咪一样安静。

    而他们的父母走的早，兄弟两个都没个正经名字，一路跌跌撞撞的活到现在。

    小猫一脸要哭不哭的表情，瘸着一条腿，靠他哥哥毛子搀扶着走路，他的右脚大腿处，包裹着几圈纱布，纱布底下的伤口应该还没有完全止血，将纱布都染红了一些。

    “毛子！你弟弟打了狂犬疫苗没有？”高明程开口问道。

    狂犬病的死亡率是百分百，在古代又叫做恐水症，是绝症。

    但好在现在已经有疫苗了，从80年起，国内就开始生产原代地鼠肾细胞培养疫苗，狂犬疫情就得到了遏制。

    但这会儿大部分人，对狂犬病的危害，是没有那么多认知的。

    “什么狂犬疫苗？医生没给小猫打针，只帮他处理了伤口，那伤口太大，还缝了十来针。”毛子说着，眼眶有些发红。

    弟弟被疯狗咬伤后，他却因为手里没什么钱，没法马上带去医院诊治，想把手里的古董卖给高明程，但又扑了个空，没办法，只能先借钱带弟弟来看病了。

    高明程看他的表情，就大概猜到了什么。

    只是现在不是说那些的时候，他说道：“先别回家去，带你弟弟去打狂犬疫苗。”

    平时小病小痛，毛子他们都是去小诊所随便弄点药吃，但可能这回伤口比较大，毛子是带他弟弟到人民医院来看病的。

    别的地方可能没有狂犬疫苗，但这里应该是有的。

    高明程从猴子妈妈口中得知不少人被咬了，于是问道：“那些也被狗咬了的人呢？他们没来医院看病吗？”

    毛子虽然不知道狂犬疫苗是什么，为什么要打。但他知道高明程见多识广，是个厉害的人物，听他的总没错。

    于是搀扶着弟弟往医生的办公室走去，并且说道：“一共有五个人被咬了，其他三个人伤势不严重，连小诊所都没去看，还有一个也被咬了一大口，只是没有小猫这么严重，不过他家也到医院包扎了，在几分钟前，就已经回家了。”

    别说疯狗，就连乖狗，都可能携带狂犬病，咬伤小猫他们的那条狗不是附近人家养的，且十分的凶狠，看上去就不对劲，因此十有八九是携带狂犬病毒的。

    而一旦被疯狗咬了后，就得尽快接种疫苗，否则一旦发病，百分百死亡率。

    这件事很严重，高明程对毛子说道：“等下回去后，你去找他们，让他们赶紧到医院打狂犬疫苗。不然的话，一旦得了狂犬病，会死人的！”

    听到会死人，毛子惊骇住了，随即说道：“不会吧？我以前也被狗咬过啊！”

    显然，他现身说法，表示不太信。

    高明程无奈，狂犬病的潜伏期不定，有时候发病快，有时候发病慢，并且也不是所有的狗都携带狂犬病毒。

    所以这个事情，就存在幸存者偏差。

    但有风险，就最好预防。

    “咬小猫的狗，听说不太正常，所以还是打针比较好。这样吧，不要担心钱不够，我出吧！”高明程大方说道。

    既然碰到了这事，他又觉得该打疫苗，那他就出这个钱好了。

    毛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但最终还是承情了。

    其实这些年，国家就在宣传狂犬病的事情，并且宣传的还比较夸张，就是想引起大家的重视，只是呢，疫苗很贵，不是所有人都打的起。

    所以出于种种原因，很多人被狗咬了后，都没有选择打疫苗。

    但高明程见过感染狂犬病毒的人，发病后，先是发狂、怕水、精神不正常，然后很快就死掉了。

    打了针后，一行人走出医院。

    高明程对毛子说道：“我不一定经常在家，你要是收到东西了，可以估个价，先放我那，让我老婆给你钱，等我回来后，咱们再多退少补也行。”

    “像今天这种急用钱的情况，你不把货放我那，也可以向我老婆借钱看病，省得东凑西凑。另外，今天这个事，也给你提了醒，那就是储蓄的必要性，你今后在外面收东西也好，做别的生意也好，不要把全部身家都砸进去，不然一旦亏本，就很难翻身。”

    “鸡蛋不要全部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你懂吗？”

    面对高明程发自肺腑的教训，毛子倒是都听进心里了。

    主要是弟弟急需要用钱时，他却只有一堆货物而没有现金，的确给了他很大的打击。

    古董又不比粮食这类东西，能够随时出手。

    这会儿的普通人根本不会花大价钱买古董，而有钱人呢，毛子又不认识。

    他唯一认识靠谱的有钱人，就是高明程了。

    一路回到家中，毛子先安顿他弟弟小猫去床上躺着休息，然后才把自己收到的货拿了出来，让高明程过目。

    高明程挑挑拣拣一番，发现这批货不好不坏，都是能小赚的货，其中还有一个很旧的雕版，高明程辨认了下，雕刻的内容是《三字经》。

    高明程一样样的说了每件货物大致的来历，和市场上的行情，然后给予了一个定价。

    高明程给出的价钱不高不低，能让毛子赚点，但也没法大赚。

    高明程说道：“继续努力，尽量多收一些精品！”

    数着手里的钱，毛子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了。

    他知道自己收的货肯定是值钱的，但货没有变成钱之前，他心里慌的很。

    “你等下跟那些被狗咬了的人说一声，让他们尽快去医院打疫苗。”临走前，高明程叮嘱了句。

    那些人，他并不认识，自然也不会掏钱让他们去打针。

    只是希望那条狗是正常的狗，这样即使被咬了，也无大碍。

    由于去医院耽搁了，一路回到家里时，中午饭都已经煮好了，摆在桌上冒着热气。

    “二哥，你怎么出门这么久？大家都还等着你回来吃饭呢！二嫂、四哥、四嫂、罗丽姐，我二哥回来了，大家赶紧盛饭吃！”吃饭最积极的高淑芳忙不迭的说道，又第一个盛了饭。

    许多美也问他怎么耽搁了这么久。

    高明程随手把东西放在墙角，简单的说了几句，也去洗手盛饭吃。

    忙活了大半天，他也饿的慌。

    中午的菜色很好，一大碗的红烧肉，都是用上好的五花肉炖出来的，还有一盘子辣椒炒猪肝、一盘子辣椒炒大肠。

    昨天高明程弄了一头野猪回来，家里的冰箱容量有限，这几天自然得顿顿吃肉，要尽快吃掉才好，不然九月的温度，也会令肉很快就坏了的。

    之前高明程给大家送肉时，都没有送很多，不是他小气，而是送多了，过两天肉就会坏掉了。

    饭桌上，每个人都大快朵颐，吃的不亦乐乎。

    等吃完了饭后，许多美说道：“这些日子，我总是看你收到的那些东西，感觉也能够看懂一些了。别人的东西不好说，但毛子送来的东西，我先收下应该也行，万一有什么问题，等你回来后，也可以找到他。”

    许多美这么说，就是希望能避免今天发生的这种事。

    高明程点点头，说道：“我也这么跟他说了，他做事上心，也有一些门道，有他帮我一起收东西也好。”

    许多美学识有限，可能不知道每件古董的来历和价值，但辨认古董的真假，她却已经有一定的感觉了。

    你要是见多了真东西，那么一旦看到假东西，你就能够一眼看出，问的话，那就是感觉不同。

    而感觉两个字，是很玄妙的。

    “多美，我去警局找国兵叔，等会再回来。”

    高明程洗了一把脸，又换了件干净的衣服，和许多美他们打过招呼后，就朝警局走去。

    他准备去问问那条咬伤人的狗，到底是哪个领导家属养的狗，能不能碰一下。

    要是能碰，那怎么也得帮那些被狗咬了的人问点医药费回来吧！

    另外，现在已经是89年九月了，很快就要步入90年，而在91年，则有一场声势浩大的打狗运动！

    据说河南、山东、安徽这三个省，就打掉了18万条狗！并且打狗运动是席卷全国的！

    之所以打狗，有人说是要遏制狂犬病，但也有人说是为了狗皮换战机！

    到那时，他们这个普通小县城，也会受到波及，而他一直没敢把黑虎、精灵带到县里来，也是因为县里不安全。

    等到91年时，他还得根据形势，将三狗——不，可能是五六七八狗弄到山里去才行。

    狗的孕期比较短，也许很快大黄就要生崽了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