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
沈家祖宅罕见的灯火通明。
两辆挂有特殊牌照的汽车来到沈家祖宅门口,一前一后停了下来。
沈万德、沈风叔侄二人从车中走下。
“万德、小风,你们来了。”
一名中年男子在沈家老宅门口特地等待,见到沈万德、沈风两人,主动打了声招呼。
他是沈家的大管家朱文,曾经是沈家老爷子沈清远的秘-书。
沈家老爷子沈清远,曾以智囊的身份进入燕京,在某重要机构任职超过十年,最终距离中枢只有一步之遥,拥有十分强大的人脉。
这也是乔家式微后,沈家能够取代乔家,成为江南第一豪门最主要的原因。
大树底下好乘凉。
没有沈清远这棵大树,哪怕沈家子弟再努力,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出息。
毕竟,在越来越卷的今天,阶级愈加固化,向上的通道变窄,努力已经成为成功人士的标配了。
“朱叔。”
“朱文,老爷子在书房?”
沈风和沈万德先后开口。
朱文点点头道:
“嗯,他在书房等你们,我带你们过去。”
“好。”
沈万德点点头,然后与沈风,跟着朱文前往书房。
借着院里的灯光,可以看到,沈万德、沈风叔侄二人的面色都不好看。
原本,他们想在不惊动沈清远的前提下,处理陈野的事情,结果事违人愿——他们最终没有处理好不说,反而被沈清远喊到这里谈话。
书房里,沈清远穿着睡衣,坐在书桌前。
年事已高的他,头发花白,戴着一副老花镜,但面色红润,精神气远比同龄人好。
他的书桌上摆着各种红头文件,有地方的,也有燕京方面的,还有几大主要官-媒的报纸。
他身后的书柜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有古代历史类的,也有现代政-治、文化、经济类的,每本书看起来都有些破旧,被他翻阅过不止一遍。
“沈老,他们来了。”
朱文走进书房,向沈清远汇报道。
沈清远头也未抬道:“让他们在书房门口等半个小时。”
“好的,沈老。”
朱文领命退下。
书房门口,沈万德、沈风叔侄二人听到朱文转达的话后,心中均是一咯噔,明白沈清远是让他们站在书房门口反省。
事实的确如同他们所预料的一样。
半个小时后,当他们步入书房后,沈清远放下手头一份文件,问道:“反省好了?”
“爸,是我对小浪管教不严,并在处理后面的事情上考虑不周。”
沈万德低着头,主动认错。
沈风也是低头认错道:“对不起,爷爷,我太年轻气盛了。”
“这就是你们反省的结果?真是让我失望!”
沈清远皱着眉头,摘掉老花镜,训斥道:“你们压根就没想明白错在哪里!”
这一次,沈万德、沈风叔侄二人都没吭声,他们不敢说话了。
“家风和管教后代的问题,这是老生常谈的问题,就不说了。我还是那句话,沈万德,你是做纪律工作的。你比沈家任何人都清楚,如果你管不好你老婆和儿子,日后必有大祸!”
沈清远皱着眉头,先是冲着沈万德劈头盖脸地训斥。
“对不起,爸,我今后一定加强对他们的管理。”
沈万德再次认错。
沈清远不再纠结家风问题,而是将目光投向沈风:
“小风,我问你,你认为那个叫陈野的年轻人,为什么敢挑衅我们沈家?”
“爷爷,我一开始认为他不知天高地厚,后面觉得不对劲,他应该有所依仗。”
沈风抬头看向沈清远,说出自己的看法。
“那你在事先有做过详细的调查吗?你了解他的背景吗?”沈清远质问。
沈风摇头:“只是做了初步调查,没有深入了解。”
“这就是你们在这件事情上犯的最大错误!
我曾教导过你们,任何事情,没有深入调查了解,就没有清晰的认知,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和决策。不光工作需要调研,生活中遇到事情也是一样!”
沈清远指正道。
“是,爷爷!”
沈风又低下了头。
沈清远轻轻叹了口气,继续道:
“退一步讲,就算你没有深入调查了解,对那个陈野的底细不清楚,主观地认为他只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莽夫,但你的做法也是错的。”
沈风再次抬头,沈万德也看向沈清远。
“既然你认为他是瓦罐,为什么要亲自出面跟他交锋?
瓷器不与瓦罐斗,这句话,你没有领悟透彻。”
沈清远一针见血道。
沈万德、沈风两人闻言,脸色一变,如同醍醐灌顶。
沈清远继续问道:“小风,你告诉我,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那个陈野必须付出代价!当然,我会在彻底调查清楚他的底细后,再动手。下一次,我不会亲自出面。”
沈风一脸恨意。
从小到大,从来都是他踩人,哪有像今天这样被踩在地上摩擦的?
沈清远似乎对这个回答不满意,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但没有发火,而是不动声色地问:
“怎么调查?”
“动用沈家一切可动用的情报资源……”
沈风说到一半,看到自己爷爷沈清远的眉目之间露出了失望之色,明白这不是爷爷想要的答案,便没有继续往下说了。
沈万德心有所想,但犹豫了一下,并未开口。
因为,他看得出,沈清远今天将他和沈风喊到这里来,主要是想教导沈风。
他只是顺带的。
毕竟,他不是沈家这一代的掌舵者,而沈风是沈家未来的接班人。
“黄永青是乔谷以前的门生,也是乔谷那一脉新的扛旗人。乔家最近一段时间为那个叫陈野的人做了很多事情,表面上是报恩,实际目的是什么,谁也不知道。
但可以肯定,如果今晚的事情,代表的不是个人,而是一个团体的话,那问题就很严重。”
沈清远再次开口。
沈万德、沈风听出弦外之音,表情变得格外凝重。
“人类最大的恐惧是对未知的恐惧。未知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
沈清远一字一句道:
“所以,无论那个陈野是瓦罐,还是他是别人精心打造出来的玉器,我们在搞清楚他的真实情况之前,都不要轻举妄动。”
“但调查底细这件事情,我们不能亲自去做,那样会打草惊蛇,无法调查到真相——对手只会给我们想要的真相!”
沈清远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才缓缓道:
“因为,真正的棋手,永远不会站到台前,只会藏在幕后。这句话,适用于对手,也适用于我们自己。”
“爷爷,您的意思是让那个陈野自己暴露底细?”
沈风微微一怔。
沈清远叹了口气道:
“如果没有外力压迫,他怎么可能主动暴露?”
外力?
沈万德、沈风两人心中一动。
“打破江南的平衡,驱狼吞虎,让那个陈野和我们的对手自己暴露!”
沈清远一语道破天机。
陈野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沈家丢到棋盘上摆布了。
他离开青龙山庄后,硬是被竹平安拉着去撸串,直到现在才回到武林苑的别墅。
别墅大厅里,母亲方兰坐在沙发上,没有看电视,也没有玩手机,像是刻意在等陈野。
陈野回到家中,有些好奇地问道:
“妈,你今天怎么还没睡?”
“小野,我在等你。”
“等我?”
陈野闻言,先是一怔,而后意识到母亲有话对自己说,便问道:“妈,你有话跟我说?”
“小野,你这几天跟那个竹叶青走得太近,你要进青龙集团,跟着她做事吗?”方兰问道。
陈野摇摇头,道:“妈,我没那想法。竹叶青那边这两天出了点事情,我过去帮忙。”
“小野,你去帮忙倒是可以,但妈希望你,不要跟竹叶青牵连太深,尤其不能加入她的青龙集团。”方兰又道。
陈野再次一怔:“妈,你为什么这样说?”
“小野,妈也听说了竹叶青和青龙集团的情况。妈这样说,倒不是担心妙嫣那边会有其他想法,而是担心你的个人安危。”
方兰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叹了口气道:
“小野,我从来没跟你说过你爸的事情。
今天,可以说一些给你听。
我和你爸在一起的时候,已经有婚约了。不过,那个婚约不是我自己愿意的,是我爷爷,也就是你外祖父定下来的。”
“你跟我爸为了爱情私奔了?”
陈野一脸诧异。
“不是。”
方兰轻轻摇头,道:“当初,我很抗拒你外祖父为我定下的婚约,于是去边疆义诊,结果机缘巧合地遇到了你爸。我们在一起度过了短暂的美好时光。”
说到这里,方兰的眼中闪烁着陈野从未见过的光芒,嘴角也浮现出了幸福的笑容。
陈野明白,那段时光是母亲这辈子最美好的时光,也她是内心深处最美好的记忆。
“你爸离开后,我发现怀了你,就结束了义诊,回到了东海,然后跟方家决裂,带着你来到江州找你钟姨。”
方兰从美好的回忆中回到现实,再次说道。
“我爸去哪了?”
陈野下意识地问道。
“不知道。”
方兰轻轻摇头,神情黯淡了下来,然后道:
“我今天跟你说这些,主要不是说你爸,而是要说那个跟我有婚约的男人。”
说到这里,方兰的眉头皱了起来,眉目之间涌现着深深的不安:
“他叫洛鸿东,是龙社社长的儿子!”
嗯?
陈野闻言,瞳孔瞬间放大,心中微微一惊。
因为,他在天狱里就知道龙社——全球赫赫有名的社-团,历史悠久,无论在夏国,还是在海外都根深蒂固!
青龙会和龙社比,就像是小鸡仔和老鹰的区别!
“小野,龙社和青龙会的性质一样。我担心你进青龙集团做事,或者和竹叶青走得太近,会被洛鸿东知道。”
方兰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陈野心中一动,微微眯眼道:
“妈,你的意思,如果那个洛鸿东知道我的存在,会对我做点什么?”
“当年,我逃婚,然后怀了你。我回到东海,与他解除婚约,让他丢尽了脸。他一怒之下,疯狂报复方家,差点让方家毁灭!”
方兰间接给出答案。
洛鸿东。
龙社太子爷?
如果对方想找死,那就一巴掌拍死!
陈野心中如是想道。
他压根没有将洛鸿东放在心上,反倒是对父亲的一切很好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