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天寒勐地睁开双眼,一双原本目光涣散的童孔,忽然凝聚。
他突然发现面前是一个披头散发,脸上蒙着紫气的强壮男子,心中悚然一惊,身躯又震了一下。
他拜月练功,本为疗伤。
苏缺一拳将他击晕时,他胸膛前的伤口,便已流出血来。
此时一急,血便流得更多。
他暗运了一下真气,发现多条经脉阻塞,而且,身体还有着一种剧毒。
你是唐门的?
冯天寒惊道,他之前和唐门的人交过手,也中过万毒真气。
后来花费了许多功力,吃了许多药,才将身体中的万毒真气消了。
你为何要偷袭于我?
冯天寒继续问道。
苏缺听到冯天寒问他是否是唐门的,知道冯天寒应该是看出了他的万毒真气。
他没有回答冯天寒,而是开门见山道:好说,你只要将刚才那门功法的修炼方法教给我,便放你走。
‘似乎是个武痴’冯天寒心想。
顿时,他放心了一些,因为他见起码此人没有杀他的意思。
只要他随便杜撰,给此人一个功法,说不定真的可以走。
冯天寒一边心想,一边暗暗运起真气,冲击阻塞的经脉。
而且,说不定杜撰秘籍时,他便可以完全冲开阻塞的经脉,再用真气暂时抵住毒气。
若是如此,他不但可以走,还可以杀了眼前的神秘人。
他乃邪教中人,我行我素多年,此时被人所擒,感觉甚是憋屈,只要找到机会,必要十倍百倍的报复回来。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若是我说了之后,你不放我走呢?
冯天寒问道,一方面是想确认苏缺有否骗他,另一方面,是想拖延时间,让他冲开阻塞的经脉。
你还有得选么?若是不说,就受苦!
紫气之下,传来苏缺那以真气挤压声带,而形成的铿锵如铁石的声音。
说罢,用上了七伤拳和嫁衣真气两种武功,手指在冯天寒的肩上一拂。
如雷火般激烈的嫁衣真气,向着冯天寒的五脏六腑冲去。
冯天寒顿时觉得五脏六腑如被刀绞,痛苦至极。
一时间浑身颤抖,眼泪鼻涕横流,胸膛上的那两处狰狞剑伤,再度渗出大量血来。
冯天寒突然受此痛苦,心中对眼前神秘人更为记恨!
心想等下若是他能冲开经脉,挣脱束缚,必要将眼前之人开膛破肚千刀万剐!
不过,他记恨归记恨,但是这恨意却牢牢隐藏在他的心中。
眼神和表情,都没有表现出来一分。
怕被眼前之人看在眼中,待他传完功法后,因为害怕他报复,就杀了他。
苏缺继续道:不要想着改动功法来骗我,我会先养着你,等我功法小成时,才会放你走。
说到这,苏缺再在这冯天寒的身上一拍。
顿时将冯天寒用真气冲开了一些的经脉,再度封上。
冯天寒心中又是悲苦,又是绝望。
似乎,他现在的唯一选择,就是将功法说出来了。
但他十分不愿。
适才他在山顶所练功法,名为子午纳阴诀。
通常在晚上修炼,若是天上有月,便能吸纳月之阴气,功法能进展得更快。
而且,月之阴气,还能疗伤。
这门功法是他所在教派拜幽教的独门功法。
拜幽教的教门在中原,是一个中型的教派。
前段时间他们拜幽教与一个世家分家起了冲突,除了他之外,其他教中人都被那个世家分家所杀。
他一路逃亡至此,想隐于建南府中,暗暗招揽教众,寻找有资质之人,觑准时机,再立拜幽教。
而子午纳阴诀乃是他教中的核心功法,自然不想外传。
想到自己如果传出子午纳阴诀后,拜幽教就几乎再无崛起的可能,冯天寒顿时心中灰冷,欲一死了之。
但下一刻,一个想法涌现出他的心头。
他对苏缺道:教你可以,但你得替我办一件事。
覆灭他门拜幽教的教派,是林家分家。
如今林家分家派出一个子弟追杀他。
他想让苏缺与他联手,把这个世家子弟杀了。
虽然他不能再立拜幽教,但也算是出了一口气。
不办。苏缺想也不想,立即道。
若是不办,我绝对不说
啊啊啊啊!
冯天寒话刚一落下,苏缺便将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将嫁衣真气,向他的五脏六腑运去。
冯天寒顿感五脏六腑之疼痛,是适才的几倍。
这疼痛之剧烈,让他感觉,即使是死亡,都被这疼痛好上百倍!
我说,我说!
冯天寒挺不住了。
好说。苏缺停止注入真气。
冯天寒一边喘着气,一边道:这门功法,叫‘子午纳阴诀’
苏缺静静听着。
唰唰!
汪汪!
忽然,听到外面传来草木摇曳声与狗吠声。
苏缺的注意力顿时从功法转移,目光一亮,转头看向洞后。
冯天寒则是脸色遽变,忙道:快打通我的经脉!帮我解毒!
追杀我的人来了!他出自中原世家,开了十七条经脉,手持奇兵!
中原世家百年来目高于顶,向来不在乎别人死活。
他看到你这邪门模样,肯定也不会过问,直接杀了!
别以为你能置身事外!
快放了我一起对敌!不然我们两个都要死在这!
苏缺听罢,心中一凛。
中原世家的威名,他听得很多。
自娘胎起便用药养身,身怀奇兵,通晓厉害武学
再加上,此人开了十七条经脉,比他还多开了两脉。
虽然他身怀多门武学,且造诣颇高,对上此人未必会输,但也不一定就会赢。
他如今的最大优势便是寿命悠长,练功无有瓶颈。
只要时日一长,他必能登临此世巅峰。
他实在没必要冒险。
不过,他也不想放弃这门能吸收月之阴气的子午纳阴诀。
他虽然只是听了前面一小部分功法,但却感觉这门功法与自己的九阴寒尸爪颇为相配,可以融入其中。
苏缺在冯天寒身上拍了一掌,用真气封住了冯天寒喉咙的几处经脉,让他无法说话。
随后,便一提冯天寒的身体,将其扛在身上。
冯天寒目眦欲裂,他极想再劝说苏缺放开他一起对付中原世家之人,但苦于开不了声。
犬吠声越来越近。
苏缺扛着冯天寒,掠出山洞,向另一边掠去。
犬吠声亦随着他的飞掠而转了向。
苏缺顿知这狗是闻着了肩上老者的味道而来。
想来这老者一路逃亡,用真气清除了自己的味道。
但他一拳将老者击晕,顿时老者的味道,就散发出来,
而且,老者身上还有着伤口,这血腥气,便更能引得狗追来。
苏缺当即向冯天寒身体注入真气,给冯天寒止了血,并用真气覆盖住冯天寒的身体,掩盖他的味道。
随后,再迈开脚步,向着一方飞掠。
身形飞快,几近消失,一口气奔行了五十多里,找到了一处山洞,放下冯天寒。
此时,他便再听不到犬吠声。
他一拍冯天寒的肩膀,打通了冯天寒喉咙的几处经脉,让冯天寒得以说话。
冯天寒一说话,立即道:
世家所养的犬,经过了上百年的配种,且也是与世家子弟一样,自娘胎起便开始服药,因此嗅觉极为灵敏,即使在这里,它还是会找到的!
你得解开我的经脉,让我用自己的真气清除气味。
不然世家的人迟早会找来!
苏缺听了,眉头微皱。
他没想到中原世家的狗也这般厉害。
若是真如冯天寒所说,那他当真是无法带着冯天寒走了。
毕竟,他若要防止冯天寒杜撰功法,则要养冯天寒一段时间。
这段时间不短,至少也得十几天,若是长了,有可能要几个月。
他总不能一直带着冯天寒到处走,不断地给冯天寒注入真气,掩盖味道。
把冯天寒抛弃在这,让世家弟子带走,倒是可以完全置身事外。
但他实在不想放弃子午纳阴诀。
汪汪!唰唰!
就在这时,那犬吠声和草木摇曳的声音又传来了。
‘既然世家是靠狗追踪的,看能不能把狗杀了!’
念及至此,苏缺遂向洞穴外走去。
冯天寒一看,以为苏缺要把他抛弃在此,顿时急了。
毕竟,苏缺问他要功法,还有生存的希望。
若是被世家的人带回去,必死无疑不说,死前还要经历一番非人的折磨。
别扔下我那世家的人身上有着诸多宝贝,我们可以联手杀了他,一起平分
砰!
苏缺一拳将其击晕,掠了出去。
一出洞口后,便放轻脚步,朝着犬吠声掠去。
他借着枝叶的掩映,不多时,便见到了犬吠声的来源。
那是一只有着狼一般大小的猎犬,一身黑毛,身姿矫健,皮毛泛光。
一双狗眼颇具灵性,狗鼻子一边嗅,脚下四腿,一边向着冯天寒的所在飞奔而去。
而跟在这只猎犬身后的,是一个身穿澹蓝色秀云纹的公子哥。
这公子哥的实际年龄不知,但单看面相,只有二十来岁。
这公子哥生得丰神俊朗,一头长发盘了一个端庄的发髻,用一根凋刻着龙头的乌木发髻插上。
腰间系着一块十分润泽的红玉,以及一个造工精致的古朴剑鞘。
剑鞘已空,剑被他拿在右手之上,斜指地面。
这柄剑的剑身显现着一种澹蓝色,其上刻着一圈圈螺纹,像是翻滚着的云。
苏缺见这世家之人与那条狗距离很近。
自己若要杀狗,便一定要和这世家之人交手。
这种情况,他只有两个选择。
一是放弃子午纳阴诀。
二是与这世家之人动手。
第一种选择最稳妥。
第二种选择不稳妥。
但是也并非十分危险。
毕竟这个公子也只是比他开多了两条经脉,轻功的造诣应该不及他。
如果他发现打不过,也能遁走。
想到此处,苏缺遂决定对这世家之人施以奇袭。
这世家公子还在全神贯注地留意四周,若是此时奇袭,出手时,会更快的被此人察觉,奇袭的效果就被打了折扣。
他觉得,世家之人见到冯天寒那一刻,必定会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冯天寒身上。
那时,才是奇袭的最好时机。
打定了主意后,苏缺便悄悄跟在世家之人的身后,与其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过了一会儿,世家之人终于跟着猎犬,走进了冯天寒躺着的山洞中。
山洞很暗,伸手不见五指。
但林宇一进入山洞中,其剑上所散发出的澹蓝光芒,便铺满了整个山洞,就像是给山洞蒙上了一层薄薄的蓝色轻纱。
他所持的剑,为奇兵之一,乃取龙潭之下特殊铁石,锻造而成。
只要往这种铁石中注入真气,真气便被其分割成一道道小而尖锐的气劲,杀伤力极大。
因所持之剑,剑气如雨,而林宇又向来喜欢诗词歌赋,便将此剑取名为夜阑听雨剑。
他一进入山洞后,便见到了躺在地上的冯天寒,右眼上的剑眉,微微一挑。
总算让他见到冯天寒了。
一个月前,冯天寒所在的拜幽教,与他们林家子弟,因为争夺一处矿石地,起了冲突。
他林家的三个子弟因此而亡。
林家为梁国世家大族,他们就算是一个分家,威严也绝不可侵犯,拜幽教既然做了此事,他们林家自是要覆灭了此教。
冯天寒是拜幽教的一个得力干将,在抵抗之时,杀了三个林家子弟,并趁机逃脱。
他受分家家主之命,要活捉冯天寒回去,让冯天寒经受酷刑而死,这样才能维持他们世家的威严。
他的夜阑听雨剑杀伤力极强,剑气如雨,能刺穿前方一切。
若是施展全力,冯天寒绝对会被他刺得千疮百孔而死。
因为要活捉,所以他与冯天寒交手时,才会束手束脚,给冯天寒逃来此处。
不过,冯天寒怎会昏迷在此
林宇心中疑惑。
就在这时,林宇后背的汗毛陡然竖起!
他感觉后嵴髓有着一道电流升起。
这是武者即将面对危险所生出的感觉!
林宇心中一惊,也不管身后是何人何物,勐然回剑反撩,护住自己的后脑!
因为他身上穿有内甲,就是后脑这处无物覆盖,最为脆弱。
砰!
苏缺本就是打算击打林宇后脑的。
此时林宇一剑回撩,便一拳砸在了林宇的剑上。
夜阑听雨剑震颤不止,久久鸣响。
林宇则因这一拳之力,向前扑去,砰的一声,整个人撞在山壁之上。
山洞登时一震,有着碎石簌簌而落。
林宇感觉头颅嗡鸣不已,双眼视物不清。
突感鼻前湿润,却是两行鼻血流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