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地缺口！道友？禁地？”柳风记忆又恢复部份。

    他记起自己是闯进了一处名为大梦古城的禁地，是一处极凶险之地。

    但在他现有记忆中，陆小兰就是他娘子，因娘子与人合谋害他，他才要下杀手。

    既是知晓禁地缺口所在，在逼问出线索之前，不能要了娘子性命，线索得手若无留其必要，到时候再杀不迟。

    灵力稍一调动，灰蒙人形右臂显化一柄灵剑，甩手一剑钉入陆小兰头颅。

    三境“显灵”乃灵力所化，观想出的灵剑是灵力的一种变化，这一剑只将人击晕过去。

    他扛起陆小兰的工夫，冒出地面的根须变得密集起来，占据小半个房间。

    大半根须缠向血袍所化男子，余下根须多是绞在元神和元灵身上，仅有少数几根袭向柳风。

    根须对面，血袍所化男子如神智不全的野兽在嘶吼，猛吞缠向他的根须。

    这边柳风眉心绽开的金光，也不再争抢元神和元灵，无声无息间散去。

    “快走。”

    他不管血袍所化之人可否领会他的意思，扛起陆小兰转身就逃，再耽搁他也得被树根缠上。

    破门而出后，其身形躲入就近的巷子内，紧接着后方“轰隆“”一声，一挂血河撞开布料铺屋顶。

    血河长达百丈，推动顶端无骨皮囊登空，飞不出两息，就被无形之力压着连皮囊带血河一起砸向地面。

    在此间施展炼神一道之外的他道手段几乎不可能，除非能堪比亦或压过“元罗城”这件法宝，再或是等此宝毁坏。

    无骨皮囊发狂拼命，显然也敌不过此方空间的压制，连飞空遁走都无法做到。

    “隆隆……”

    更多的血水从皮囊内喷涌而出，血河扩展到三百丈长，仿佛其体内积攒着万千生灵之血。

    转眼，一条半截腾空的血河，如龙蛇游走，推动着皮囊摆脱越来越多的根须，向着城外翻腾而去。

    夜色下，条条街巷被染红，血腥味刺鼻无比，一声声惊恐至极的大叫声响彻夜空，附近几条街的百姓皆被惊醒过来。

    柳风藏身巷道深处，眼见动静闹大，各个方位都有人飞来，他只得放弃血袍这一助力，独自逃遁。

    分辨一眼方位，此刻再往外城逃反而更显眼，不如往内城深处去，先在内城藏起来。

    在他逃遁之时，内城之中，蛰伏各处又恢复记忆的外来修士，以及中心城主府，先后有不下两百人影掠来。

    能以灵力闹出大动静的炼神一道修士大有人在，但引发这般威势的，并非炼神一道修士，而是他道手段。

    便是被压制，还能以炼神一道之外的手段发威，是生灵就是即将跨越九境的生灵，是妖邪法宝一流，则是超出寻常九品之物。

    不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在大天地中极为难见，无数修士梦寐以求。

    外城各处，乃至城外原野，一时间不知多少人通过城内蛰伏之人获知此处动静，天上飞的，地上奔行的，或人或妖，齐聚向内城多出的一条血河。

    “何人敢动我祖遗体。”夜空中有苍老的怒吼声传开。

    不下五十名苦行僧，自城墙外狂飞进城，无一不是炼神七境以上。

    这一藏身禁地之中，外人不知名的家族，竟是暗自壮大到这一步，在今夜才现身出来，而这可能还仅是赶来的部分人。

    内城上空，各方炼神修士汇聚，顿时多出种种人形和飞禽走兽之形的元灵。

    不同于大天地的修行法门，随着元灵动念观想，传说之中的奇兽、神人、山海异象横空，千奇百怪的兵器四下碰撞。

    这便是炼神一道，无关肉身和术法，一切手段皆来自灵性。

    以斗法之地为中心，过十万百姓目睹这一幕，只觉见到了传说中的仙神。

    而深巷之中，一团阴雾掠动。

    当中柳风扛着陆小兰，二人远离斗法的位置。

    一炷香过去，遁出数十里，身后动静声才听之不见，

    柳风不知是斗法决出了胜负，还是太远听不清，但附近地面没有冒出树根，他这才稍稍松心。

    “可否放奴家下来，反正奴家也逃不掉。”肩上响起女子的低语声，陆小兰醒转了过来。

    她柔声细语，一副柔弱之态，尽量装作先前那般小媳妇模样，还抱着柳风对娘子手下留情的侥幸之心。

    只可惜，她还是低估了柳风本性，纵是没了真实的记忆，仅凭其狠辣本性，若无利可图，也绝不会放过害他之人，哪怕此人是他娘子也不例外。

    柳风丝毫没有放她下来的意思，琢磨起如何以三境显灵折腾此女，叫其吐露出有用线索。

    眉心灵力溢出，化作一尊形体模糊的神人，针刺、长剑、弯钩、尖锥……十余种兵器在神人手中出现，看得陆小兰娇躯发寒。

    “相公，求你饶了奴家，奴家没想害你性命啊！”

    陆小兰试着动用二境的灵力，被柳风动念间以三境灵力镇压。

    显灵神人正要将尖锥刺进头皮，巷子另一头，隐约有怒骂声和尖叫声传来。

    抬眼望去，远处火光移动，有不少百姓聚在一起。

    “抓他们去送官，这天杀的卖药郎，趁夜里往大伙用水的井里投毒！想发一笔黑心财。”

    “先打断他四肢，还有两瓶毒药，全塞他自己嘴里。”

    “这小乞丐来寻他，定然是一伙的，也一并送官。”

    尖叫声变成了哭嚎声，声音稚嫩又有些耳熟，不就是中午见过的小乞丐。

    陆小兰如抓到救命稻草，赶紧献媚道：“小丫头很可能是相公你的熟识之人，救下她对你许有些用。”

    “不用你废话。”

    柳风冷哼了声，灵力加持自身，显灵神人聚拢来七八丈范围的阴雾。

    半里外，不算宽阔的小街上。

    三十余街坊提灯的、举火把的，后面还有人拖着两个被麻绳捆缚的矮小身影。

    两个矮子一男一女，女的倒像是个女娃，男的嘴里骂骂咧咧，一看就不像真童子，可能是个先天不足的残废。

    “一人做事一人当，全喂你曹爷爷嘴里，爷爷自己配的药岂会毒到自己。”

    “挨千刀的，还敢张狂。”

    近处六名大汉上去一通乱拳，打得白发童子口鼻喷血。

    街道两旁，被吵醒的百姓起床看热闹，大伙就着火光，向这边两个矮子砸臭鸡蛋。

    白发童子有气无力，想再骂也没了气力，而一旁小乞丐被砸了几十个臭鸡蛋在身上，哭得愈发厉害。

    她涕泪横淌，伤心欲绝，后悔来寻这黑心的卖药郎，这人简直畜生，白日哄她唤爷爷，夜里就去给人投毒。

    街对面的巷子内，一家勾栏的姑娘们也出门在观望。

    昨夜大年前夕接着不少生意，今夜老妈子难得许她们歇息一日，正巧遇到热闹可看。

    十余莺莺燕燕当中，一神态文静的姑娘如鹤立鸡群，姿色最为出众，她眼瞧着白发童子，觉得似曾相识。

    “静雅姐姐，没什么好看的，外边天寒，我们快些进屋。”身边有其他姑娘拉了拉头牌静雅。

    花名静雅的姑娘，即是澹台静，她立在原地一动不动，以灵力加持双目看去，眸光慢慢转冷。

    视线中，一团阴雾飘向举着火把的三十余人，引得一阵怪叫声。

    看热闹的街坊只听到女童的哭嚎声顿住，看不清雾气内发生了何事。

    但澹台静能勉强看清，阴雾之中有个年轻男子走来，救走了两名童子。

    目视那名三境显灵之境的男子，澹台静恢复部分记忆，一口银牙咯吱作响。

    “总算见到你了，柳风！原来你也进了禁地，还同在元罗城内。”她记起自己的来因，就是为了杀柳风。

    可认出对方也奈何不得，差不多的日子进来，这畜生竟然拉开她一个大境界。

    自己打不过，澹台东明又被南城的动静吸引过去，等那家伙赶回来，也来不及对付柳风。

    再者，当下她陷在禁地内自身难保，连记忆都不全，要分心暗算柳风，若是撞到轮转教来人手里，她自己也凶险不小。

    最好是等到其他澹台氏族人，到时候再在这禁地内除了柳风这个祸害。

    她动念思忖间，阴雾带着两名童子飘走，只留下街道上众人大喊大叫。

    ……

    次日，元罗城外城西城。

    深巷小院内，蒙蒙亮的天色下，一行四人走进院子。

    没有吵醒还在熟睡的老夫妇，四人进到了小屋内。

    窗口透进的晨光下，屋内四人，陆小兰垂眼不语，其余三人，也就是柳风，曹天石曹药郎，小乞丐周婉。

    三人对视，看了又看，彼此交头接耳。

    “柳风，曹爷爷……老曹我记起你来了！还记起自己是被一位轮转教长老给送进的禁地，同行的另有姬秋、乔贝，虎妖武辰。”

    “我记不太清你们，只记起是被玉琼子所害，还有柳畜生你曾……”

    听着二人的讲述，柳风遗忘的记忆被触动，如散乱的碎片，一块块浮现在脑海中。

    “我是轮转教传承佛子，此行出了意外才陷进大梦古城。”

    “承诺南门氏先祖之事，我完成了一半，寻到了他的后裔。”

    “昨夜一场混战，来了不少南门家的人，只望他们能抢下先祖皮囊，如此柳某也算兑现了承诺。”

    能记起的事情有限，就如曹的几人，他听来耳熟，偏偏想不起来。

    他起身走到院子内，摸索一圈后很快回到屋内，再坐到二人面前时，将四种炼神功法递出。

    “炼神一道于修士灵性有大用，你们能炼到哪一步看你们自己。”

    曹天石和周婉接过功法记下，自是懂得内外兼修的道理，躯壳与灵性，一外一内都照顾到，才不会被人捉住短板。

    三人之间的事情说完，三双眼都转向了陆小兰，此刻的柳风也醒悟，自己这娘子多半是临时上门的假货。

    “我先配些药给她灌上一碗，柳风你再以灵力伤她真灵，叫她自己道出心中秘密。”老曹阴声开口，几步到药箱前掏摸起来。

    周婉歪嘴冷笑，她还记得昨日中午，这死婆娘怂恿老婆子，居然拿喂狗的碗盛饭菜给她，如不是实在饿到没法了，她不会吃那半碗饭。

    半刻后，外边天色渐亮时。

    屋内三人按着这家新媳妇灌完一大碗药，等药效发作，做相公的男子再以灵力伤其真灵。

    看着眼前女子口流涎水，目光空洞，柳风沉声问道：“你所说的禁地缺口为何？说道清楚些。”

    陆小兰面色呆滞，怔了良久，直到柳风反复多次发问，她才缓缓道来。

    “元罗城是一座残缺法宝，缺口就是离开禁地的出口之一。”

    “运气好些的，撞到来自缺口的虚空乱流就可能出去，也可自己寻到缺口所在，闯进虚空之中。”

    屋内其余三人闻言思索，各自记起关于虚空的记忆，记得虚空不是轻易能乱闯的，无确定的通道，前辈高人也可能迷失在虚空深处。

    “可还有其他出口？”柳风再问。

    陆小兰摇摇头，又点了点头，估摸着是听过存在其他出口，但她无法确定消息真假。

    柳风只得从禁地缺口这一线索入手，他记得之前此女说过，她知晓的是方位，多半不知具体位置，便追问道：“你可知禁地缺口的位置？若是不知，将大概方位告知于我。”

    话问到这里，似触到了陆小兰的底线，这一保命的线索一旦道出，她就没了价值。

    陆小兰拼命摇头，空洞的眸子内变得满是恐惧之色，挪动身子想要远离三人。

    柳风和曹天石脸色同时一沉，一人放出显灵，一人又要起身去端药。

    周婉在一边旁观，见着两人如此作为，心道难怪两人见面就记起好些事，原来两个都心黑手辣，彼此想来关系深厚。

    这时，悄无声息间，窗口外两团灵光飞了进来，落地化作两名灰色人形。

    “你们如此做，只会将她弄成神智残缺的疯人，此女交给我南门家的长辈吧，保管叫她知无不言。”右边高些的人形体内传出人声。

    柳风转身看向二道灰色人形，是炼神四境的游灵，比三境显灵更进一步，依灵力深浅，修士可远隔数十上百里操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