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九,楚州的天气已经开始有了夏天的气息,正午时分太阳光直射之下,身穿二十余斤铠甲的官兵早已经是汗流浃背,完成了最后的部署之后,宁山府十万宁家军终于在楚州城外西南十里的地方安营扎寨,烈日之下的楚州城尽收眼底。
徐玄阶选择的安营扎寨的地点位于西南一处高地之上,从这里可以俯瞰到十里之外的楚州城,山丘之上自下而上,身后是一处二十余丈的峭壁,十万大军浩浩荡荡的摆开了牡阵。
十万大军中,中军大帐之中为方阵,各有两千人马分列八方位置,八个方向各一千步外,各有五千人作为圆阵,每五千人相隔一千步安营,剩余分出四千人为尾阵,以防后方偷袭,剩下的两万人侧分为两翼,两万人呈箭头状集中在最前,乃是一个中规中矩的可攻可守的阵型。
登高远望,徐玄阶问道:“二公子,你可认得此阵?”
宁元武环视眼前这十万大军,笑道:“自然认得,老师在牡阵的基础之上,加了方、圆两阵,又设了尾阵和翼阵,进可攻,退可守,学生认为,有些保守了。”
“哦?若是换做你,你会用什么阵法?”徐玄阶轻咦一声问道。
“若是我,我会用鹤翼阵掩护锋矢阵,直接选择进攻,早晚都是一战,倒不如直接进攻,选择以绝对优势兵力攻城,鹤翼到达之后佯攻包抄,一次试探,我就可以找到他防守的薄弱之处,以锋矢阵冲击,此城必破。”宁元武道。
“你说的倒也不错,可这行军打仗,不是儿戏,十万大军,都是实实在在的人马,古人云,不战而屈人之兵,乃为上上之法,我们只有十万大军,而这楚州城一马平川,易守难攻,先做好防守,以备偷袭,再做进攻打算。”徐玄阶道:“或是按兵不动,以奇兵骚扰,诱使敌军出城追击,我们设法擒获,先知道城中布防大概才行。”
“老师你也太过保守了,我军刚到,士气正盛,人人都循着为公主报仇,一而再再而三,没了士气,这城就不好破了……”宁元武道。
徐玄阶笑了笑:“你说的固然有道理,但这是第一战,我们只能胜,不能败,而且得是大胜。”
宁元武又要说话,却被宁元文打断:“老师辅佐父亲二十余年,经历战阵无数,此一行自是要听从老师的,元武你不必多说了,我知你心急要去救小妹,但这行军打仗不比推演,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老师下令要你如何,你就如何,不许多言。”
宁元武皱了皱眉,虽不情愿,但宁元文说的也是事实,只得拱手称是。
入夜,大军右侧忽的响起了喊杀之声,片刻之后又偃旗息鼓,宁元武起身,却见一干人等押着几十名俘虏朝着中军帐中走去,旋即也跟了上去。
“报,敌军两百人袭扰,已被我部击退,斩杀一百三,活捉二十六,剩下的尽数跑了。”那带头的将领呵呵笑道,正是副将张孝昌。
宁元武入帐之内,却见宁元文和徐玄阶已经在了,帐下跪着的是身穿夜行衣的男子,缚了手脚,恶狠狠的看着他们。
“这是他们的头领,于鑫。”张孝昌指了指那人道。
徐玄阶开口问道:“呵呵,城中十万大军,只派出了两百余人,呵呵,是要看一看我宁家军的阵法?还是探一探虚实?”
“呸,走狗,大将军明日发兵,定将你等碎尸万段。”于鑫啐了一口,恶狠狠的骂道。
“守城的是司行方?”徐玄阶问道。
于鑫冷笑一声:“大元帅的名号,也是你叫的?我若是你,现在投降,说不定还给你留个全尸。”
“他妈的,死到临头还敢嘴硬?”张孝昌一脚将于鑫踹倒在地上,踩着他的头颅骂道。
“诶,孝昌。”徐玄阶摆了摆手,示意张孝昌不要动手。
张孝昌又骂了两句,才将脚从于鑫头上挪开,一把将他扶正。
“那就是司行方了,方腊手下四大元帅,并非是浪得虚名的,听说你们三日就拿下了楚州城,十万大军围困两日,直接逼走了城中的一万守军,也是很光彩嘛。”徐玄阶呵呵一笑。
于鑫白了他一眼,却是没有说话。
“我有几个问题,你若是说假话,我就把你那二十几个弟兄的头,一个一个砍下来,放到笼子里喂狗。”徐玄阶面色一变,极为冷酷道。
就连宁元文和宁元武都没有见过他们这位老师的这副模样,着实令人恐怖。
“有本事你杀了我,再者说了,我等教众的命本就是圣公的,杀了我等,又如何?哈哈哈……”于鑫哈哈大笑起来。
“哦?”徐玄阶缓缓蹲下来,笑道:“你不怕死,我就不信他们都不怕死……”
旋即站起身来喝道:“来人啊,把他们绑了,一个一个杀……杀到有人肯说为止……”
张孝昌哈哈一笑,转身出了大帐:“军师有令,若是能提供可用信息的,可免一死,若是能帮助破城的,官升一级,其他的,杀无赦……”
紧接着,是群起的咒骂声,而后是被乱刀砍死的哀嚎之声,再往后,便是死一般的沉寂,出了火把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声音和张孝昌机械般的:“说不说?不说?”之中夹杂着的挥刀的声音。
“我说……我知道……”
于鑫在大帐内听到这句话,猛地起身,朝着帐外冲去:“他娘的,老子杀了你……”
宁元武手中长枪一晃,一枪穿心,将于鑫斩杀在大帐之前。
你可能经历过生死,但却没有看到其他人的惨状,军纪严明的十万大军带给他们的震撼,远远要比死亡带来的更为直接一些,这种压迫感,可以让他们清楚的知道,楚州城中的十万摩尼教,与他们并不能相比,而那逃走的一万府兵,更是乌合之众,真正的战斗力,是可以看出来的。
经历过战场的人,都明白这一点,徐玄阶明白,被他抓住的这些人,也都明白,而他就是要利用这种压迫感,逼他们开口,只要一个人开了口,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他要知道的越多越好。
楚州城中,司行方在堂内听着回来的人的汇报,不由得眯起了眼睛,身边的人在墙上的地图上开始标注宁家军的位置和阵法。
他很清楚,宁家军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二十年前战无不胜,十年之前更是唯一一支能够与突厥打的有来有回的队伍,但是那时候他们只有一万人,现在发展成了十万人,十年的安逸,这种气息定然弱了不少,可是再弱,也比兵部的强。
楚州城,他必须得守住,身后二百五十里的金陵,是他们辛辛苦苦拿下来的永乐朝的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