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山府与高俅的兵马已经在城外囤了八日,但却没有丝毫进攻的意思,甚至连叫阵都没有,每日正常的操练。
可越是这样,越令方腊感到奇怪和不安,每日接到的消息都是平安无事,没有一丝一毫的摩擦。
不仅仅是方腊,吕轻侯等人,也是有些意外,最起码试探性的进攻还是要有的吧,比如佯攻几次,看看这边的城防程度和外围的支援速度,好进一步的部署下一步的攻击方略,但是至始自终,这八天的时间里,高俅与宁缺都没有动上一动。
而在吕轻侯的深思熟虑之下,兵力部署也有所改变,方貌统领城外的十万兵马,方杰与邓元觉分别从南北两门进行防守,宁不悔、王仁守住东门,司行方守住西门,刘赟率领骑兵自北门而出,深夜潜入山林之中,等待攻城的时候切断后路,厉天定、张俭则护卫皇宫,如此一来,将城外原本的十五万又调回来五万,补充城防,城内共计十八万人马,南门驻守五万,其他三门各有两万,剩余三万则自由调配。
江宁在程锦云的调教之下,对于八荒六合功法的掌握也日趋成熟,身上的功夫也在以突飞猛进的速度增长,与之前简直判若两人。
方金芝也感觉到大战在即,每日在军中与宁不悔忙碌奔波,可对于江宁来说,却从未放心过,总觉得他这个年轻貌美的师傅与江宁有些瓜葛,但苦于抓不到把柄,也只能作罢。
铁匠铺也在这几日关了门,在公主府附近租了宅子,深入浅出,注意着整个城内的动向,周勇更是频繁的在守城军士与各大当铺之间频繁往来,与周祥的见面也越来越频繁。
江宁在这几日,见了周祥两次,每一次都有不同的部署,周祥身为守城的军官,向公主府驸马爷汇报极不正常,但每次都带着东西,却是有些想要调动的意味,而江宁自然会把戏做足,周祥每次都是骂骂咧咧的出来,走到门口还不忘催一口。
各家各户仿佛也知道了大战即将到来,关门的关门,闭户的闭户,自五月十三日大军驻扎十里之外之后,街道之上日渐冷清。
唯一与众不同的地方,却是泰安书院。
自南宫耀文被困在家中,不得出入之后,金陵第一才子卢云天仿佛受了刺激一般,回到书院之中,将自己关了起来,而书院也被吕轻侯派兵围了起来,每日除了必要的用度之外,根本不会让他们出山门。
不少学子或是不放心家中,或是耐不住寂寞,或是被那些功名吸引,两个月的时间之内,竟有七成的学生选择了投靠永乐朝,想来也是可笑,堂堂四大儒之一的关萧云,自己一身傲骨,说的是诗书礼仪,可教出来的学生,却是一肚子的不知廉耻。
关萧云在阁楼之上,看着枝繁叶茂的书院,许久没有人修剪这些树枝花草了,已经有些残破之意,短短的两个月,他那些引以为傲的学生,对他的态度也逐渐发生了转变。
金陵才子,在这滚滚大潮之中,竟无一人说话,平日里引经据典,风流成性,功成名就,也都成了一纸空文,一句笑话。
“关院长,驸马爷给你的信……”
关萧云忽然看到了被他仍在角落里的一封信,这是半个月前有人递给他的,写信的,是那位有江南第一才子之称的江宁江紫川,听说是齐云梦的弟子,更是杭州文坛年轻一代的代表,现在却成了金芝公主的驸马,成了方腊的走狗。
若不能名留青史,那就遗臭万年,而江宁更是将这句话体现的淋漓尽致。
前日更是听说这江宁随着宁山府的叛徒出征,到前线抵御官兵,更是活着回来了,为何还能活着回来?这家伙不是一个书生?
关萧云逐渐皱起了眉头,江宁的诗词他也见过,其文笔与意境,自然不是这个年纪能够写出来的,想来,关萧云渐渐拿起了那封信来。
可那嫌弃的表情,也逐渐消失,转而变得极为凝重,旋即提起笔来,挥毫泼墨,一书心中愤慨,良久,将写了足足四页的书信吹干,放心了信封之中,加了手戳印泥,开门朝着院中走去。
“前些日江宁小儿劝降,这是老夫与他的回信,拿去吧。”关萧云说着,将手中的信件扔到了地上,拂袖转身冷哼一声,朝着湖边走去。
那侍卫皱了皱眉,奈何这是当今四大儒之一,军师都要极力争取的人,他们自然要好生看管,不敢有半分造次,否则上头怪罪下来,他们也吃不了兜着走。
那人捡起了信件,下了山,朝着驸马府走去。
五月十四的清晨,寅时三刻,天已经大亮,而在城墙之上、街头巷尾都张贴着墨迹才干的文章。
“讨贼檄文,今有西南贼子,姓方名腊,号圣公,实乃欺世盗名之辈,三代为夏,食君之禄,不遵君旨,自立为王为西南不容,此乃一宗罪;占三州十八府,屠良民,占民女,封王拜相,永乐建朝,此乃二宗罪;所到之处,民不聊生,摩尼余孽,自行其事,奸淫抢掠,无恶不作,此乃三宗罪也……”
一篇檄文,洋洋洒洒,七百余字,列举方腊与摩尼教七宗罪则,一桩桩一件件,从君、臣、民之道,天、地、仁之心尽数摩尼教的腐败与忤逆。
“啪……”白纸黑字被吕轻侯一掌拍在案上,咬牙切齿道:“是谁?些这些东西的,是谁?”
“还在查……”
“查,还在查?”
“是,今日寅时三刻巡逻的军队才发现,之前,并未……并未发现……”
“攻心计,攻心计,这是攻心计,军中,军中可有散播?”吕轻侯面色大变,能够在一夜之间将这数万份檄文撒遍整个金陵城,除了那些读书人,还能有谁有这么大的能耐?七百字,就算是一百人,抄上一日一夜才能抄完,定然又文人集会……
“抓……把读书识字的都抓起来,明天,不今晚之前,一定要问出来,不,今晚之前,要抓到此事的主谋……”吕轻侯吩咐道,俨然已经有些失了分寸。
“是……”身后的士兵急急下去传令。
吕轻侯看着逐渐升起的太阳,心中忽然感到了一丝无助,这人是谁?竟然将攻心之法运用到了这种地步,敌军最厉害的徐玄阶已经被宁缺杀了,还会有谁?
而这檄文的消息,也在清晨传到了宁缺的大营之中。
“是高俅?”宁缺问道。
贺子荣不可置否道:“有可能……毕竟能够在里面动作的,也只有兵部的斥候了……”
“不,不是,他若是有这般大的能耐,便不会来找我了……”宁缺又否定了这个想法。
忽的眼前一动:“通知高俅,子时三刻,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