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占优的,是决定开战的一方,第一种观点是大夏朝乃是天朝上国,黑水之盟已经是忍辱负重十年,十年之间,国库充盈、兵多将广、群情激奋,正是开战一举夺回河西之地的大好时机。
第二种观点便是要文化压制夺取最后的胜利,兵甲之争乃是下下之策,要以我天朝上国的文化优势,派出使者,对他们进行游说,教他们的臣民定居、农耕、礼仪春秋,让他们在思想上通化,不仅能够收复河西走廊,就是让他们俯首称臣也不在话下。
再有便是要讲和,当下流寇四起,突厥与大元狼子野心,联姻的目的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若不讲和,等到大军压境,将会是比黑水之盟更严重的代价,身后的黎民百姓、书馆古籍也将会毁于一旦,对于读书人将是灭顶之灾。
三种观点各执己见,皆有道理,引经据典,自孔孟之道说到当今太祖皇帝,九名翰林也是奋笔疾书,尽可能的将他们的观点尽数的记录下来。
明日此事传出去,天下除了会盛赞当今神武帝英明睿智之外,今日的策论,也将载入史册,成为学子们不可多得的炫耀资本。
“学生认为,应当变法。”
一寒门学子起身,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让原本有些热闹的大厅顿时安静了下来,江宁侧目看去,正是王石。
而这一句话,也让陆羽彤仔仔细细的瞧了瞧王石。
变法,三年之前东林社变法,更是得到了长平公主和勤王府的支持,后来勤王府被抄家,长平公主更是离开洛阳,虽然一路之上有千牛卫保护,但也是九死一生,历经千辛万苦方才回来。
现在又有人妄议变法,岂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古之法者,重在求变,商鞅变法秦国积弱而强,一扫六国,平定天下;汉武之法,独尊儒术,兴武强军,扫灭匈奴;更不用说春秋五霸,都是变法独强,我大夏朝也应变法,自农田、水利、税收、兵甲、官职都应改变,还田与民,方能够实现飞跃。”王石道:“变法之后,少则五年,多则十年,北击大元,西出河西,指日可待。”
王石说完,行了礼,便重新坐了下去。
夏君豪微微皱了皱眉,身子朝后微微一倾,默默的记下了这个名叫王石的寒门学子。
“此法不可变。”官宦学子这边,也有人站了出来。
“我夏朝之法,乃是太祖承继唐制而行,改兵甲,加以约束,不会有五代十国之乱;行连坐,互相约束,不会有刁民隐瞒;开漕运,南北互通,不会有粮道不运。如此之法,盛行百年,四大书院传扬才学,如今国富民强,生机一片,却要倒行逆施,盛行变法?是为大逆不道之举。”
“不错,大逆不道……”
身后不少人随声附和道。
“我倒是认为,变法可变,但有些不可变。”寇乃文作为书院的代表,其身说道:“兵甲之法或可变,先除内患,一朝臣民勠力同心,边疆自强;良田之法不可变,还田与民,或耕或闲,或是种植其他,待价而沽,国库粮食短缺,或是天灾人祸,两军交战,岂不是贻误战机,草菅人命?水利之法不可变,漕运之中,内河虽时有决堤,但朝廷赈灾,地方管制,三五月便可解决,而海运之法,巨浪滔天,天不可测,少则倾覆,重则荡然无存,颗粒无收,过大于得;官职之法不可变,六部各司其职,内阁汇总判断,聆听天恩,十六府太守各司其职,选贤任能,科举之法更是举世无双,如何变得?”
寇乃文有理有据,张弛有度,博得满堂喝彩,只有王石一人默默地摇了摇头,而官宦子弟在这时候,也齐齐倒向了寇乃文。
杨奇也道:“我这师弟,说话有些耿直了,诸位切莫怪罪。”
这师兄弟二人一唱一和,却是令人拍案叫绝。
而此刻的姑苏柔,却想起了江宁在相府的那番话,若是在这里说出来,出了门便会被羽林卫直接带走吧,不过说的却也并无道理,如今从军队、粮草、吏治等方面,都不是对手,特别是军队,别人不知道,她作为姑苏家的人,如何能不知道?流寇四起的原因,那些府州知道,朝廷可未必知道。
姑苏柔想着,竟回过头去看江宁,看看这位之前说出惊世骇俗的话的才子,听到这些人的策论,究竟会是什么表情。
可江宁仍就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与当日在相府说话时候的感觉,简直是判若两人。
以江宁的才学和见识,现在做这般姿态,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想什么呢?”夏君晟看向了姑苏柔,顺着姑苏柔的目光,看到了玩世不恭的江宁,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没,没什么……”姑苏柔猛地回过头来,心跳加速,而这反常的举动,却让夏君晟感到一种极大的危机感。
他对于姑苏柔是志在必得的,不仅仅是因为姑苏柔的学识容貌,还有她的身份地位,与他是门当户对,对于他皇兄而言,也是极大的帮助,特别是现在这个紧要关口,父皇甚至同意他们三个都参加此次的诗会,便是一个极强的政治信号,今日他们的言行举止,都会传到父皇耳中的。
虽然到目前为止,他们三个都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欲望,但也能够看出,这些才子之中,还是有不少有真才实学的。
他无心皇位的争夺,但是姑苏家这位,却是不容有失的,不能让她出现任何的变数。
“我们都说了,不知道杨公子是什么意见?我等抛砖引玉,可就是想听听杨公子的高见啊……”
下面自然有人瞧不起儒林书院,而他们的代表杨奇就在上面,虽然寇乃文的言论引起了很大的共鸣,但杨奇才是儒林书院的代表。
“是啊大师兄,您是我们之中才学最高的,您说的,一定对……”
“大师兄,他们不服我们书院,自诗会就跟我们对着干……”
儒林书院的不少学子都高声呼喊杨奇,将矛头对准了寒门子弟和官宦子弟,定要与之争个高下。
这也是历次诗会必须要决出的胜负。
每次诗会之后,都会传出哪一方压了哪一方一头,这种优越感,会在后面一年时间内不断被提起,不断被扩大,直到下一次出现改变,而儒林书院随着杨奇闭关,已经与寒门弟子打的难舍难分,这次更是直接将人群划分为三类,火药味更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