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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蜉蝣破七刀
    马车在山谷间疾驰。

    “哑叔,你感觉如何?”

    萧洛看着哑叔腋下不断渗血的布条,心急如焚。

    “嗬~”

    哑叔摇着头。

    “我真是后悔没有多看几本医书,没跟师父学习真元护体之法!”

    萧洛一边痛责自己,一边御马疾奔。

    突然,前面出现几块凹凸不平的山石,拉车的马避之不及,倏然跃起。

    “啊!”

    受到车厢的震荡,哑叔伤口迸裂,忍不住痛嘶一声。

    “不行,现在就得处理!”

    萧洛将马勒住,停在道边。

    再看哑叔的伤口,血水早已将金疮药冲开,染红了整片衣衫。

    “哑叔,针线在哪里?你一定带上了吧?”

    车厢已经凌乱不堪,但哑叔仍然准确地找出针线包,交给萧洛。

    “坐好,忍着点,我要给你缝合。”

    哑叔不明所以,怔怔地坐好。

    没有消毒,没有器械,萧洛强忍泪水,用缝衣的针线将哑叔的伤口缝好,再洒上一层金疮药。

    尽管疼得冷汗直流,哑叔却死死捏住拳头,一声未吭。

    “撑住,最多五十里我们就到榆林镇。”

    “嗬。”

    一只粗糙的大手摸在萧洛头上,无言宽慰。

    就在萧洛准备再次出发时,一个黑袍白须老人无声无息地站到了马前。

    他伸手一掌,拍在马头上。

    骏马悲鸣着倒下,四蹄在空中乱蹬,血流满地。

    残杀之举,让萧洛目眦欲裂:“尔敢!”

    黑袍男人抽出背后的长刀,冷笑道:“对拉车的畜生倒挺有情,对我血榜的子弟怎地不见你留情。”

    “我不管你是血榜的何人,现在让开,可保你一条命!”

    “哈哈哈!”

    黑袍老人仰天大笑:“我谢七刀纵横江湖五十年,就连你师父也不敢在我面前猖狂,小畜生你配吗?”

    萧洛从未如此愤怒过,哑叔的伤势不容拖延,他必须速战速决。

    “好,谢七刀,就冲着你刚才这句话,谢家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谢七刀,谢家的家主,血榜排名第四。

    三大家主之中虽然他的实力最逊,却是逍遥天境的中期强者。

    杀人从来不超过七刀,七刀之后,对阵之人,必成亡魂。

    谢七刀的刀,长而宽,钝而厚,雪亮的刀身,漆黑的刀柄。

    “我的刀是杀人的刀,没有名字。我的招同样是杀人的招,前六招都叫做——”

    谢七刀凌空一跃,刀锋发出骇人冷芒:“斩!”

    刀影凛冽,寒凉入骨,在这条路上形成一个雪影漩涡。

    “说完了吗?说完了你就可以去死了!”

    蜉游天子剑出,一道赤虹闪过,与寒刀撞在一起。

    谢七刀借力在空中翻转,回头再斩,这次竟然带起飓风之声,刀刃喷出一片黑色死气。

    萧洛举剑而上,双方身影交错。

    杀刀对上魔剑,山谷两旁顿遭巨力摧毁,山石崩落,树木倒伏。

    谢七刀毫不停歇,纵身云端,长刀一扬,云气涌动,天雷乍响。

    “第三刀,斩!”

    “一界破青山!”

    剑化绵绵青山,青山上却萦绕着一层赤红的邪气,剑锋所过之处,寸草不留。

    双方再次错身而过。

    第四刀,第五刀,第六刀。

    冰风、雨雪、雷电。

    谢七刀的独门心法为“敛势”,前面六刀,皆带自然之力,引动天地感应,给对手附加种种负面状态。

    可惜,萧洛有凰翎清心衫。

    “最后一刀,名为杀神!”

    敛势完成,谢七刀狂吼一声,长刀斩下,顿时长空荡动,四野倒悬。

    萧洛不退反迎,逆势而上,不料,他身影一滞,竟被无匹的刀气贯入山壁,瞬间山崩地裂。

    “哈哈哈,小畜生总算死了。”

    正当谢七刀以为得手之际,突见冲天光柱贯入云霄,剑气破山穿云扫落。

    无可躲避的威能,在天际染上一道血痕。

    谢七刀由大笑转为惨叫:“啊~~”

    剑气破胸裂腹,谢七刀跌落山谷,与那匹被他拍死的马倒毙在一起。

    人血混着马血,一起渗入黄土。

    “哑叔,我抱你走。”

    眼见哑叔失血过多,已然面色惨白。

    萧洛心中一紧,轻轻抱起哑叔,往前发力狂奔。

    车厢早已翻倒,那些被哑叔精心收拾的书卷和锅碗瓢盏,此刻散乱一地,渐渐被山风吹走。

    榆林镇二十里外。

    临近傍晚,竟然下起了细雨。

    李寒依停下马,冷冷望着打伞的男人。

    “傀?”

    滴,滴,滴。

    细雨滴落在竹纸伞上,发出好听的声音。

    伞遮住了男人的脸,李寒依看不见他的神情,但看到了他在点头。

    “很多年前,我们曾并肩做战,没想到你现在回到了血榜。”

    男人往前走了几点,幽幽说道:“那时,是为了整个北历。现在,是为了整个家族。”

    “血榜派你来杀我?”

    李寒依坐在白马上,丝毫未动。

    “不,我只想请你回去。雪云城很美,很安静,那是适合你的地方。”

    “呵,凭你吗?”

    男人慢慢转动伞柄,细雨绕着竹伞飞旋,像一条条细碎的珠链。

    “凭我的剑,苏家十八剑。”

    血榜苏家的顶级剑术,是傀儡术,可同时操控十八把剑。

    数百年来,除了苏家第一代家主,只有眼前这个代号为“傀”的人能做到。

    李寒依偏头回想了一瞬,那个与她并肩阻击魔教二十长老的人,她与他曾背靠背,为彼此抵挡敌人的剑。

    不过那时,李寒依就没看清过他的长相,如今这么多年,他的面目更加模糊了。

    “苏傀,那时我就想与你比试一下,现在就来了结当年的遗憾吧。”

    李寒依下马,铁马冰河出,天空的细雨渐渐凝成霜花。

    苏傀手中的竹纸伞转动得越来越快,他轻轻说道:“其实,这也是我心中的遗憾。”

    突然之间,他的手停止了转动,那些围绕竹伞旋转的珠子哗然而落。

    竹伞就在那一瞬间爆裂开来,伞骨破裂,露出里面黑色的细刃,如盛开的墨菊,凌空射出。

    他一跃而起,手中握着的伞柄,化为更狠厉的一把杀人之剑,刺向李寒依。

    这一刻,李寒依终于看清了他的面容,苍白,削瘦,阴郁,就像从来没有被阳光照射过。

    “你有十八剑,我也有十八剑。”

    十八剑对十八剑,雨停,霜冷,夜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