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凯康悠悠转醒,白音守在身边,第一个发现。
他刚刚睁眼,就看到白音凑过来的眼含担忧的小脑袋,他下意识扯了扯嘴角,双手想要使力撑起身体坐起来,却因失去了左手,一下失去了平衡,要不是白音眼疾手快,牧凯康差点重新栽倒。
迟来的疼痛侵袭牧凯康的神经,他面色发白,下意识皱起了眉头。
白音手足无措的看着牧凯康,扶着他缓缓的坐起。
我们现在在哪里?牧凯康问道。
军用车里,我们正在回关隘的路上。白音道。
我晕倒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你给我说说。
白音娓娓道来。
那个军人将白音和牧凯康救起之后,将昏迷的牧凯康带回了庇护所。他转眼就消失在了白音的面前,和他一同消失的还有一队士兵,估计他们应该是去探查凶兽异动了。
白音收回视线,和门口的士兵一起架着牧凯康进门,找到医疗兵进行救援。
牧凯康被带进房间,白音只能在外面静静地坐着等待。
一个小时之后,白音看见了那个军人,身上有些脏和凌乱,但是没有伤口,神色凝重,步伐匆匆。她远远的看着那名军人在和士兵说着什么。
男人回来半个小时之后,牧凯康被推了出来,此时整个庇护所都被动员了起来,庇护所最高一级军官下发指令,所有人从这里撤退,乘坐军用车,返回关隘。
白音明白她和牧凯康看似异想天开的猜测成真了,兽潮似乎真的要来了。
庇护所是一处军事化管理营地,里面都是军人和等级不低的御兽师,行动力极强。
牧凯康还没转醒,白音就和他被分配回车上。
因为和伤员是同伴,白音和牧凯康被分到一辆车上。
路上也有阻碍,躁动的凶兽和成群出现的人类的冲突是不可避免的,但是目前还算稳妥,庇护所内的士兵就能解决,用不着零散的御兽师们出手。
牧凯康的醒来,白音应该高兴的,可是看着牧凯康伤处隐隐渗透的血色,和空空荡荡的左臂,白音无论如何,脸上也挂不起一丝笑容。
牧凯康一眼便看出了白音的沉默,看透了她的愧疚与自责,他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
怎么,我的左臂又不是你砍的,你自责什么?
白音抬头对上牧凯康的视线,却又在瞬间移开,像是在躲避着什么。
她微微站头,看着窗外闪过的树木,双手不知何时紧攥成拳,似是在告诉牧凯康,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如果不是我的邀请,学长你就不会和我一起深入到这里,如果不能深入这里,我们也不会遇上危险。
如果不是为我断后,你也不会失去左臂。牧凯康是个和凶兽硬碰硬的御兽师啊,他的天赋让他拥有近战的资本,现在他却失去了一条手臂,白音几乎不敢再想下去。
都是我的错。喃喃出声。
牧凯康没有直接反驳,而是看着白音,问道:你做错了什么?
见白音不与他对视,牧凯康顺着她的视线看向窗外,正巧扫过两只兽大战在一起。一只是凶兽,一只是人类阵营的宠兽。
人类能在凶兽的虎视眈眈之下存活至今,靠的不是卑微,靠的不是躲避,靠的不是懦弱,靠的不是委曲求全,靠的是迎难而上,靠的是悍不畏死,不怕牺牲。
左手没有了,会影响我之后的生活吗?可能会,也可能不会。但我不后悔,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依然会同意和你组队,同意前往这里,同意一起面对五阶凶兽,同意我殿后你撤退寻找援助,这一切都不会改变。
你知道我们战系的学生毕业之后就业方向是什么吗?牧凯康又问。
白音转过头,看着牧凯康,缓缓摇了摇头。
进入军队,要么镇守一方,要么成为探索者。牧凯康笑着道。
除了你们控制系,不管是强攻系,还是辅助系,都被要求组队,你以为是为什么?还不是为了进入军队打基础。只有懂得配合的御兽师,才能走的更远,才能让人类看见希望。
白音老妹,仗着自己年纪大,喊你一声妹妹,哈哈哈,你要知道无论是你还是我或是他人,我们人类都是在凶兽的垂涎之下夹缝求生,寻求生存,这不是过家家,这不是小孩子的把戏,这是苦难与磨砺,是血与泪,是战争与仇恨,是责任与荣耀。
是生存。
所有的选择都是我自己选的,这条路是我自己走的,不是你强迫我,也不是你要挟我,所以又和你有什么关系?
白音不是不能理解牧凯康的话,但她依然感到痛苦,诗和远方固然伟大,但悲苦就在眼前,无从避免,谈何释然。
牧凯康没有再劝,而是问道:我们在撤退。说是疑问,但却是陈述。
白音打起精神,是的。
是我们通知之后,庇护所才决定撤退的吗?白音点了点头。
牧凯康伸出右手,很有力道的揉了揉白音的脑袋,再天才,她也只是一个还没满17岁的小姑娘,若是没有天赋,此时应该在父母的怀里撒娇吧。
好样的,我这断臂断的值!
白音,我该谢谢你。我们先一步发现了兽潮,这是军功。我还没有进入军队,就有了军功,未来的路更好走了。
我成了英雄。我们至少救了整个庇护所的人。
白音被头上的大手压得差点低头,听着牧凯康的话,不知道是在倔强什么,梗着脖子道:那个军官很强,即便没有我们通风报信,他也能带着庇护所的人活下去。
牧凯康摇了摇头,不可能,就算他是70级的御兽师,没有提前发现凶兽的异常,他也绝对没有办法带着整个庇护所的人全身而退。兽潮啊,对人类而言,这就是天灾。个人想要战胜天灾太难了,那是仅仅在一旁观望,便让人忍不住战栗的死亡威胁,那是悬挂在人类头顶之上的达摩克里斯之剑。你很快就能见识到了。
丫头,真的不必为我感到难过,你的难过让我觉得我已经成为了一个废人,但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医疗科技发达,凭借这次军功,我之后应该也能换上一个极其先进的机械臂。等我熟悉了新的肢体,相信我,或许在不久之后,我们还能在同一个战场上成为队友。
牧凯康苍白的脸色和那双炯炯有神的似是有熊熊火焰在燃烧的双眸让白音渐渐从自我怀疑和无限的愧疚中挣脱出来。
事关种族存亡的生存之战,最不可避免的也不容避免的便是牺牲。
最容易忽视的也是牺牲。
她自以为自己是天才,可即便是她,也不能避免牺牲,不能避免身边人的牺牲,她到底不只是一个未满17岁的女孩,她再一次明白,成为一个有用的人,成为一个强者,她得学会,必须学会直面牺牲。
她会永远记住自己这一时的渺小,她的父母,她的朋友。一个在她的记忆中倒下,一个在她的眼前倒下。
变强,我要抓住一切机会变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