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外五十里,袁绍大营处。
“什么?!”
“我军一夜之间粮草被尽数焚毁,被接连攻破一十一座军营,损失四万余兵卒,吕布率军归降郭嘉,就连我的尚儿也……不知所踪?”
袁绍怒不可遏,看着前来传信的斥候质问道。
“是。”
斥候硬着头皮答道。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许霄和许褚的兵马都在邺城之中,他从哪里来的兵马绕到我后方偷袭?这绝对不可能!”
“再探!再探!一定要探查清楚!”
袁绍近乎嘶吼着道。
他难以相信,或者说是完全不愿意相信,在他正以为胜券在握之时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这对他来说,无异于是晴天霹雳。
“主公还请稍候!”
斥候对着袁绍行了一礼,然后快步退下。
不过多久当他在此走进军营之时,手中已经多了一面被焚得半毁的军旗。
袁绍看着这面军旗,蓦地向后退了几步,脸色更是变得一片惨白。
被焚毁的军旗都在这里了,一切自然也都无需多言。
袁绍怔怔地一言不发,好似依然没有完全接受,正当他以为胜券在握之时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大营之内,袁绍麾下的文臣、武将皆汇聚于此,面对这样这样的消息却全部都半低着头,一言不发。
发生了现在这般情况,何止是袁绍没有想到,他们这些辅佐袁绍的人又何曾想到了。
他们都需要时间来消化、接受这些已经发生了的事情。
“报!”
大营之外,一个兵卒手中呈着一个木盒快步走了进来,单膝跪地道:“主公,在我大营之外忽然发现此物,上面写明了这是赠予主公之物。”
“小人不敢怠慢,特将此物送来给主公一观!”
袁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强行让自己接受了刚刚发生的事情。
“呈上来吧。”
“喏!”
兵卒领命,将木盒送到了袁绍的面前。
袁绍缓缓打开。
当他看清木盒之内所放的究竟为何物之时,顿时胸中如遭雷击,喉咙一甜,一口老血直接喷了出来。
他浑身颤抖着,面如白纸。
这位前冀州之主,天底下最为强大的诸侯之一,当之无愧的世之枭雄在这一刻忽然之间变得衰老了许多。
“主公!主公!”
“快去请军医来,快!”
旁边的一众文臣武将见状连忙惊呼道。
木盒之中究竟是何物,竟然让袁绍如此!
袁绍可是他们的主心骨,袁绍在这数万大军便在,他们获胜的希望便在!
袁绍不在,他们便是一盘散沙根本不足以成事。
一时间,所有人都心急如焚,生怕袁绍发生什么意外,甚至有人想要走上前去探查袁绍的情况。
可是还未等他们真正走进,却被袁绍阻止了。
袁绍浑身颤抖着,脸上老泪纵横,口中喃喃着:“尚儿……我的尚儿……”
此时,再不必多说什么,在场的众人也都知道放在木盒之中的究竟为何物了。
那是袁尚的项上人头!
袁绍生有四子,在这四个儿子之中除了尚且年幼的袁买,他最喜欢的便是袁尚。
甚至,即便按照礼法,袁绍更应该把冀州之主的位置传给长子袁谭,但是他却在私下里内定,要将让袁尚继承他的一切。
可见袁绍对袁尚的偏爱。
可是现在,自己最喜爱的儿子被他人斩首送到了自己的面前。
此乃丧子之痛!
也怪不得袁绍会在忽然之间如此了。
“主公,还请节哀!”
“还望主公以身体为重!”
……
一众文臣、武将纷纷劝慰道。
即便他们知道,他们的劝慰很难能有什么作用,但是却也没有任何的办法。
啪!
木盒关上了。
袁绍也抬起头来,脸上的悲恸之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比强烈的恨意。
他咬牙切齿道:“郭嘉,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以告慰尚儿的在天之灵!”
“韩猛、蒋义渠!”
“末将在!”
下方,两位将军双手抱拳走了出来。
“着你们二人即刻调配所有兵马、辎重,我定要郭嘉血债血偿!”
袁绍怒不可遏地道。
“喏!”
韩猛、蒋义渠两位大将领命正要退下。
在文臣一方,许攸连忙站了出来道:“主公,不妥不妥啊!”
“还望主公能好好思量,切莫中了郭嘉的激将法!”
“激将法?”
袁绍疑问道。
“正是!”
许攸颔首,一只手轻捻胡须道:“主公,此乃郭嘉的激将法也。”
“他刻意用这样的计策来触怒主公,让主公完全将矛头对准他,以掩饰他的薄弱所在。”
“郭嘉的薄弱之处……”
袁绍喃喃自语。
许攸则接着道:“主公,郭嘉的薄弱之处不是别的地方,而是邺城,是许云逸!”
“许霄手中的兵力有限,既然郭嘉率领着大军在我们的后方,就意味着现在的邺城是一座空城,其内最多不过数前守军而已。”
“但是在邺城之内可是有许霄、许褚、天子、杨彪、荀谌、沮授等一系列重要人物。”
“我们纵然损失了一些兵马,但是在总体兵力上依旧要胜过许霄,我们可集中兵力,先拿下邺城,许霄的军队群龙无首,我军必胜。”
“到那时,主公想要怎么对付郭嘉,为袁尚公子报仇也不迟。”
许攸又对着袁绍拱了拱手道:“主公,攻取邺城,拿下许云逸方为重中之重,万不可因一时之气,反倒中了郭嘉的奸计!”
袁绍微微颔首。
其实许攸所说的并不难理解。
凭他袁绍的谋略自然也是看得出来的。
只是,丧子之痛确实令他失去了往日的沉稳,一时之间竟然真的险些中了郭嘉的奸计。
“嗯,你说的对,我们应该击中兵力攻打的并非是郭嘉,而是邺城!还好有你,否则今日我还真的要中了郭嘉的奸计,误了大局!”
许攸有些谄媚地笑了笑,“主公过誉了,若非一时之气,这样的粗浅计谋岂能瞒得过主公的眼睛。”
袁绍在此颔首,并未多说什么,却显然对许攸刚才的这一番话深以为然。
郭图却是默默地冷哼了一声,对许攸这般谄媚的做法表示唾弃。
虽然,他也时常这么做。
不愿所有的风头都被许攸抢走的郭图走了出来道:“主公,那郭嘉以为用区区激将法便能蒙骗过主公,当真是可笑。”
“我主如此英明,怎会中这等计策。”
“主公,在下有一计,我们可佯装中了郭嘉的激将法,先领大军后撤,让郭嘉和许云逸误以为我们中计。”
“我们则在暗中绕一个圈,神不知鬼不觉地杀回来,忽然之间对邺城发起突袭。”
“许霄未曾防范,我军定可……”
“呵呵呵呵呵!”
话说了一半,却见许攸忽然之间笑了起来,打断了郭图的话。
郭图恼怒道:“许攸先生这是何意?”
袁绍也有些疑惑地看向了许攸,目光之中带着几分寒意。
他知道这两人进来争斗日益严重,可是谁若是在这等关头还只想着如何争斗,他定然不会轻易放过。
许攸见状也不敢怠慢,他对着袁绍拱了拱手道:“主公,非在下要发笑,实在是郭图所言太过滑稽,在下一时失态,还望见谅!”
“你……”
郭图眉头一皱,正欲争辩,却在此被袁绍给打断了。
袁绍看着许攸道:“郭图所言有何可笑之处,说来听听。”
许攸带着几分挑衅,朝着郭图看了一眼,然后道:“主公,那许云逸是何等人物,这天下间应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试问,如郭图所言那般粗劣的计谋可能瞒得过许云逸?”
“这……”
袁绍一怔。
是啊,昔日许褚妙计频出,不论是多么复杂的局势,许褚都能看透,并且轻松做出应对。
这背后当然是许云逸之功。
郭图如此简单的计谋,能瞒得过许云逸么?
答案很明显,不能!
郭图也有些无言以对,在心中暗骂自己实在是太蠢了竟然在许云逸这样的人物面前卖弄计谋,最终献计不成,反而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被许攸给嘲讽了一番。
许攸满脸带笑,看着他的死对头郭图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这感觉真的爽。
郭图则是半低着头,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目光注重带着怨毒的神色。
袁绍看了一眼下方彼此争斗的郭图和许攸,并未理会,直接下令道:“如此一来,再多的计策也是多余,我们直接领大军攻打邺城便是。”
在袁绍、许褚、袁谭三方分裂之后。
袁绍拥有的兵力为所有人之最,共计十五万兵马。
即便是在吕布带走了三万,又因为赵云、吕布、张辽的突袭损失了四万余众,他的手里已经有一支八万人的大军。
起码在兵力上,他依旧可以做到游刃有余。
“韩猛!蒋义渠!”
“末将在!”
韩猛、蒋义渠双手抱拳走了出来。
在冀州分裂之后,原本袁绍麾下那些引以为傲的武将几乎全部离他而去。
剩下可堪一用的寥寥无几,这韩猛、蒋义渠便是这为数不多的人之一。
“你们二人各领一万兵马,前往我军后方,迎战郭嘉、吕布、赵云,不求获胜,只求能挡住他们的攻势,为我攻取邺城创造时间即可。”
袁绍下令道。
不求获胜,只求阻拦住攻势。
其实这也是无奈之举。
吕布和赵云是什么人物?
那是举世闻名的大将,韩猛和蒋义渠虽然也不差,但是比起吕布和赵云来显然还是要差上不少。
更别说,此次他的主要目标是邺城。
交给韩猛和蒋义渠的人马并不多,甚至在与郭嘉的整体兵力比起来还处于绝对的劣势之中。
能够挡住攻势已经是万难,打败吕布和赵云他干脆是想都没有想。
“喏!”
韩猛、蒋义渠皆双手抱拳领命,随后快步退下。
袁绍又将目光看向了许攸道:“许攸,我军粮草被尽数摧毁,军中绝不可无粮,你即刻带人前往忠诚于我的郡县,不惜一些代价也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之内筹集到我大军可用之粮!”
“此事十万火急,片刻耽误不得,你可明白?”
“喏!”
许攸双手抱拳领命,也快步退下。
只是,他却没有注意到在他的身后郭图正用我一笔阴冷的目光看着他,嘴角微微扬起,显得有几分诡异。
……
袁绍与他麾下文臣、武将紧急商议。
郭嘉自然也没有闲着,早早就来到了前线,想要与赵云、吕布、张辽共同商议接下来的战略。
只是,他没想到,赵云到了,张辽也到了。
唯有吕布却是迟迟不见身影。
赵云对此有些恼怒,就连张辽有些抬不起头。
毕竟,归根结底算下来,吕布才是他的主公。
吕布在袁绍的麾下,他便为袁绍办事。
吕布归降了郭嘉,他便为郭嘉办事。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没什么不妥。
直到遇见了郭嘉,刚一相逢便对他委以重任,竟然让他有了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感觉。
当然了,只不过是微微有一些,现在让他选择,他还是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吕布。
郭嘉表面平静如水,内心却也焦急万分。
他知道,现在的袁绍极有可能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如何攻取邺城。
他却在这里苦等着吕布。
每多消耗一个时辰,许云逸便多一分危险,他可消耗不得。
可是……事关全局他必须将吕布等来,当面说清此事,并且敦促吕布不得再犯才可。
否则,稍有差池对他们都会是满盘皆输。
就这样,郭嘉、赵云、张辽便在大营之中苦苦地等待着。
直到当日深夜时分,吕布才赶到。
“郭嘉先生……文远……这一战杀得可真是痛快,痛快啊!”
刚一走进营帐,吕布便大笑着道。
他双眼迷离,脸颊泛红,浑身的酒气。
显然没少饮酒。
而军中禁止饮酒,行军打仗途中更是如此。
吕布却堂而皇之地饮酒,还因此耽误了他们相约的时间,当真是胆大包天,岂有此理!
郭嘉半眯着眼,心中愤怒不已。
赵云虎目圆睁,怒视吕布。
张辽则是半低着头,眉头紧皱。
大营之中的气氛忽然之间变得有写微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