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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夜中的失落
    不需要抱歉。美绪看了一眼腕表,你是国人,应该没有日本的敬语要求。

    的确没有,但你是日本人,这是最起码的尊重。李泽说。

    所以这是我对你第一印象特别的好的原因,比起无华,从第一眼就能了解你。美绪端起泡好的红茶,抿了一小口,相当醇厚,除非是客套,但你似乎很能轻易接受新的事物。

    这和接受新的事物好像没关系。

    我跑到你们桌说了一声抱歉就把牛奶喝了,你都不觉得奇怪。

    这不是该叫社交牛/逼症吗?

    牛/逼?你说的是厉害的那个意思,对不对?美绪直视他的眼睛。

    李泽点点头。

    手机翻译出的是牛が追い詰める,虽然他没学过完整的日语,但他没听到熟悉的すごい,所以他猜测手机翻译一定是理解成了别的意思。幸好美绪知道一点点中文,不然理解错了他可不好做。

    意思就是社交很强。李泽说,如果社交不强,或者说社恐,可能你过来的时候我就直接跳窗了。

    那还真是!美绪点头微笑,陪我出去走走?

    飞溅的水沬,闪闪发光的水面,传入耳中的自行车铃声以及回家学生的嬉笑声。这是日暮时分的场面。顺着河道两侧的草坪,仰躺着,那是青春,也是回忆。

    而现在,已经没有欢声笑语。

    除了蟋蟀的叫声和惹人心烦的蚊虫声,这里静得有一丝可怕。

    按理来说,时间不对,不该有这些声音但南,这些事似乎也挺正常。

    但他被眼前的光景震慑住了,根本说不出像样的感想。在月光照射下的河道,像一条银河,璀璨的发光,与天上真正的银河交相辉映。泥土的气味,混杂着青草的浓郁,以及身侧不时飘来的幽香,或许成为了此时最独特的味道。

    打着出租车,来到城外的公园。一路上美绪在惊叹出租车的便宜外,还有对夜晚十点大街小巷还灯火通明的惊叹。

    司机是个四十岁出头的大叔,或许是接待过太多的外国人,大叔竟然像个小男孩一样说出了可爱い的赞美词汇,弄得美绪羞涩得缩在后面的一角。

    万家灯火,早已熄灭了不少,但看得清的,大概只有身后小路上的小吃摊,以及里面那位老爷子忙碌的身影。

    美绪第一眼还说这里也有屋台?(屋台是指日本传统街边小吃店,一般没有正式名称。最简易的屋台的样子为那种大小和一辆小型面包车差不多,下面有轮子,上面则是铺面,里面放的一般是关东煮炒面拉面等的小吃,当然也提供各种饮料)

    脚疼吗?

    我已经脱下了。

    这里有些偏,等会儿可能要走回去的。

    你背着我回去不就好了。美绪像个小女孩一样用着柔糯的语气撒着可爱的娇。

    这真是一位让人移不开视线的少女。

    如果你肯把这件衣服换下的话。李泽看着她的眼睛。

    之前离开酒店的时候就与她纠结换一身衣服的问题。

    她的身材傲人,即便进入了午夜,大批的青年还是将视线全都聚集了过来。看她的举手投足之间落落大方,宛若模特儿一般,晚礼服下的时装秀随时开演。不过并不在意的美绪,相反紧搂着他的手臂。简而言之就是转移祸端,同时让他成为与之格格不入的尴尬点位。

    有什么场面是晚礼服女郎和大号t恤邋遢男出现在镜头前面的?

    我没带着多余的衣服。

    李泽皱起眉头。

    这话一看就是骗人的。女人要说衣柜里没个衣服穿都是假的,更不要说是出来旅游,宅在家里可能和死肥宅没个区别,但只要一出门,女人就能成为整条街最靓的仔,恨不得把能彰显自己气质的东西全穿戴在身上。

    美绪收起笑容,将右手举起,眼神迷离地看着食指上的戒指: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戒指。李泽忽然觉得自己很欠抽,这种显而易见的答案,他竟然未加思索地就说了出来。

    这是姐姐送给我的。

    紫阳花?李泽坐起身来,看着毫不在意的美绪,全身拼命压制着疑问。

    我和姐姐的关系很好,但姐姐似乎并不喜欢我,她总是觉得我像一只丑小鸭一样,但她那只黑天鹅总会第一时间保护在我的前面。知道父母离婚了后美绪语重心长,李泽先生,你是怎么知道我姐姐的?

    她

    李泽沉默了会儿。

    他在想要不要说实话,紫阳花在美绪的心中那么美好,他总不能说认识紫阳花是因为紫阳花当了把失败的小偷然后被抓住了,正好他还看光了紫阳花的身体这话他更说不出口。

    李泽捂住心口:她到过学院,所以就认识了。

    但她和你并不属于同一个组织。

    美绪的话让李泽瞬间愣住。

    美绪伸出手:帮我一下李泽先生。

    李泽小心搀扶着美绪站起。

    她的高跟鞋用双手提着,赤足踩在草地上,像位准备舞蹈的精灵,而他话匣子像关闭了一样,在肚子里闹着别扭。

    我还记得那次生日。美绪慢慢地在草地上行走,当时,幻想着海面上沉积的那一层厚厚的云,像一条巨大的鱼遮住了天空,那鳞片看得让人兴奋。因为幼稚,什么都可以添加上魔法的想象力,也曾幻想着穿上婚纱出嫁的那一刻,看着对面的笑容,自己也毫无保留地笑出声。但当我们长大后,事实与理想的悖论,才渐渐遭到了驳斥。原来想的长大成人,此时看一眼,才觉得荒谬滑稽。只有在这里,在这里的那个夜晚,某位穿着学校夏装的男孩,为那个女孩过了独一无二的生日后,长大成人的梦才变得愈加期盼。

    那个男孩是?

    姐姐。她穿上男生的校服,盘起头发,坐着新干线跨过几百公里站在我的面前。

    美绪

    至于为什么今天会约你出来,其实也是因为自己的私心,因为你让我想起了那个为我当了一天男生的姐姐。在我人生的青春里,她为我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那是用橡皮擦不掉用水洗不掉的一笔。无论是曾经,还是现在,又或是将来,很难忘记。当然,今天遇见了你,李泽先生。

    说到这里,美绪低垂着脑袋,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大约是把心里藏了已久的话都吐出来了。美绪转身,弯腰微笑:如果你来日本旅游,请一定要打电话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