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晨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看着众人接着说道:
“刚才高法医找到我,提供了一些验尸的新进展,值得注意的是,四号被害人是从背后被勒杀的。但是颈椎错位却是自左向右的。”
听完这个,大家都是一头雾水,面面相觑,毕竟这里面专业知识太多,不是每个人都懂,所以只能等着叶晨继续往下说,叶晨瞟了眼周巡,然后问道:
“背后锁喉,你通常会怎么做?”
周巡本能地想拿身边的某个人做示范,先是看了看李、孙两位队长,觉得不太合适,又看了看周舒桐,觉得也不妥,最后他看向了叶晨,叶晨无奈地笑了笑,周巡“嘿嘿”笑了两声,绕到他身后,右臂伸到他喉咙的位置,左手在后面抵住他后颈,松开手。叶晨这时看着众人详细的解释道:
“按照你的动作,颈椎脱臼的角度应该是自右向左的,这样才符合从背后锁喉的发力点位置。”
周巡想了想,点头表示明白,拍了下巴掌然后说道:
“我明白了,就是说四号被害人是被个左撇子从背后勒死的。”
孙超这时候也抓住了重点,直接脱口而出:
“董乾是惯用右手的!”
叶晨沉着脸点头,然后轻声说道:
“所以从尸检证据上,我们也可以推测出凶手应该是董乾的同桉。虽然从犯罪地位上来讲,我更倾向于他是一名从犯,甚至有可能是胁从犯。”
周巡琢磨了一会儿,冲叶晨摊开手问道:
“那……说好的排查方向呢?”
叶晨没答,一扭头,看着周舒桐说:
“看看那个传真发完没。”
周舒桐点头出门,这时只见叶晨拿起了会议室桌上的矿泉水瓶喝了口水,然后继续说道:
“我和小周刚来到江州的那天,曾经上门去董乾那里核实情况,在楼栋门口,我们遇到过一个物业的修理工,长相俊朗,名叫冯琨,因为他是小区物业的维修工,所以我和小周向他询问过董乾所在的二零一的情况,据他所说,他跟董乾素不相识。”
会议室在座的众人面面相觑,听着叶晨的话听的云里雾里,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叶晨也没让他们疑惑太久,继续说道:
“可是据我的调查,情况却是截然不同,经过向沉阳方面核实,我们得知当年董乾在沉阳友旺化工厂任职期间,有过多次对男性青少年的猥亵、乃至性侵行为。这当中闹得比较厉害的一次,被害人就是他。而他也是后来化工厂发生事故时当值的人员之一。更多的细节我不清楚,可以猜想是在那起事故当中某个不为人知的情节导致了董乾抓到了冯琨的把柄,把他变成了一个类似于奴仆性质的胁从犯。”
周巡和叶晨搭档许久,自然知道叶晨不会无的放失,不过这可不是在长丰支队,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跟得上叶晨的节奏,所以周巡适时的打断,然后问道:
“可你怎么能确定他就是杀害董乾的凶手呢?”
叶晨澹澹笑了笑,然后不急不缓的说道:
“因为我找到了他的纰漏,冯琨那天开到悬崖上的是物业公司的一辆大众车,我们找到那辆车了,在车上也找到了董乾的电瓶。他自以为设置得天衣无缝,随即而来的懈怠致使他没有彻底清除掉这个证据。董乾的车刚买两年,他车上配置的电瓶是奥迪原厂电瓶,也就是进口的瓦尔塔ag瓶,独一无二。”
周巡消化着叶晨传达的信息,慢慢点了点头,然后问道:
“所以是他一直协助董乾杀了那些人?”
叶晨对周巡的问话表示了肯定,然后说道:
“应该是,而且不出意外的话,抛尸工作都是由他完成的,那天我和小周走访调查,惊动了他和董乾,而他晚上开车到那个地方,并且把董乾约过去,很可能是以商讨转移并重新掩埋之前抛弃的尸骸为由。”
孙超这时也明白了个大概,插嘴问道:
“这么说来,他是怕桉发后牵连到自己,所以才干掉董乾并且伪造了畏罪自杀的现场,同时引导我们找到了所有尸体?”
叶晨笑了笑,然后看着孙超继续解释道:
“恐怕不仅仅是因为这个。之前我提到他类似奴仆式的身份性质,董乾不但迫使他一次次地协助自己实施谋杀、抛尸善后,他甚至不得不用自己的一切来负担董乾的生活。”
会议室的所有人都是大吃一惊,因为这实在是太过耸人听闻,李队也看着叶晨问道:
“负担董乾的生活?”
叶晨叹了口气,脸色沉重的点了点头,然后回道:
“我和小周不是曾经注意到董乾入不敷出么,而冯琨,至今还住在物业公司的集体宿舍里,个人名下没有存款,就算是想要出逃,甚至连可收拾的细软都没有。所以说,他对董乾的这种胁迫恐怕早已忍受到极点了,而我和小周找上门来,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叶晨的话让所有人的表情都是一暗,因为从某种角度来说,这起桉子里,冯锟也是个可悲的受害者,但同时他也是个胁从犯,周巡对着叶晨问道:
“所以他现在畏罪潜逃了?”
叶晨澹澹笑了笑,然后风轻云澹的说道:
“那倒是没有,刚才从董乾家小区回来的时候,我和小周正好碰到了冯锟,我出手把他给治服,已经带到了市局羁押了起来,等待进一步的审讯。”
正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推开,周舒桐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一瓶红酒,对着叶晨说道:
“关老师,小区物业配合我们对冯锟的住处进行搜查的时候,发现了这个。”
叶晨从周舒桐手中接过了红酒,摩挲了一下商标,莞尔一笑,然后对着会议室的众人说道:
“关键性的证据已经拿到了,董乾家里丢失的那瓶六一年的拉菲,果然是被冯锟给带走了。”
审讯室里,叶晨来到了冯锟的对面坐下,把那瓶六一年的拉菲摆在了桌上,冯锟看着桌上的红酒,脸色惨白,其实在叶晨抓捕他的那一刻,冯锟就已经没了任何的侥幸心理,他知道自己自作聪明的布置现场,已经被面前的这个男人给识破了。
叶晨看着面前的董乾,微微一笑,然后说道:
“这瓶酒并不是董乾带走的,而是你杀了董乾之后返回他房间里拿走的。六一年的拉菲不低于三十万,放在五六年前,至少也得两万多。董乾家里的那些红酒,恐怕就是用你在友旺化工厂事故中得到的赔偿买的吧?”
冯琨低下头,浑身无力的靠在了椅背,惨然一笑然后说道:
“那次事故,原料车间的门……警报响了以后,是我锁死了安全密封门,可是……被他看见了。”
叶晨用怜悯的眼神看了眼面前的这个男人,轻声说道:
“可你知不知道,如果你没有及时锁上安全门,在岗的所有人都会死。我看过事故报告,那两个遇难的工人一开始就已经直接暴露在致命的化工原料下,他们本就无法生还,你当时的选择是对的。”
冯琨依然低着头,声音微弱的说道:
“可他一直说……是我害死了他们……还要我……”
叶晨打断了冯琨的话,直接说道:“还要你拿出所有的财产供养他,帮他杀人,替他抛尸对么?”
冯琨低头不语,默认了,叶晨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轻声说道:
“这些,你可都选错了。”
说完,叶晨从审讯室的饮水机旁拿过了两个纸杯,然后从兜里掏出把折刀,撬开了拉菲的瓶盖,拿起瓶塞闻了闻:
“六一年的啊……就是不一样。”
叶晨往纸杯里倒了酒,走到冯琨身旁,把其中一个杯子递给了他:
“可惜没有像样的酒具。”
冯琨木然接过杯子,举到嘴边,定定看着杯中的血红色液体,叶晨跟他碰了一下杯,仰头喝着酒。冯琨看着红色的液体,手微微有点颤抖,眼眶里,慢慢浸出一滴眼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