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学术厅都挤满了人。
本来是限制500人观看的,但后来,不得不放开到了700人参加。
很安静。
都是一群精英知识分子,素质绝对一流,根本就不需要有人来管纪律。
洋河院士也进了学术厅。
他没有去现场。
因为他知道,这台手术不是几个小时能够拿得下来的,秦堪的三个方案,平均需要15個小时。
这对于一个7岁的小孩来说,是一种考验。
不过,话说回来,协和医院见识多了,别说7岁,即便是才出生几个小时的婴儿,他们最长做过30个小时的手术。那次手术虽然是失败的,但经验还在。
婴儿手术已经不是很困难的事情了,只是时间长了,还是一种考验,主要是对麻醉师的考验。
协和医院的麻醉师是国内顶尖专家,他们的水平和华西潘教授属于同一层次,不存在有明显的差异。
今天有两名主任医师级别的麻醉师分布担任一麻二麻。
他们两个是协和两个最大的权威。
另外,还有3名副主任医师麻醉师。
他们确保手术病人不发生麻醉意外。
对于这一点,他们是有信心的,秦堪也愿意在他们的主持下做手术,如果是在景华医院,安全系数要小很多,这也是秦堪没有坚持让病人去景华医院做手术的理由。
秦堪当然不会坚持要病人去景华医院做手术,这不是成果归属的问题,而是秦堪对协和医院应有的尊重的问题。
几乎全体医务工作者,对协和医院都必须有足够的敬畏之心,我国现代医学的始祖之一,为国家的现代医学做出的贡献无与伦比。
秦堪可以少年无知,但明白,自己再怎么厉害,在协和医院面前,他只有仰视的份,绝对不敢有半点对协和的不敬。
手术在9点零7分开始了。
秦堪亲自开腹。
暴露了肝脏。
他先修正肝脏的畸形。
因为有上两次手术的经验,这部分手术比较快,龙教授等人的配合也非常熟练了。
在学术厅里,全是惊讶的表情。
如果是其他人,肝脏手术就要分两次做。
而在秦堪他们手里,一次似乎还嫌工作量太少,他们的速度达到了匪夷所思的境界。
华山医院肝胆外科研究所一群专家,见多了常青山的手术。
在这之前,他们以为世界上只有常青山。今天之后,他们才知道,过去是坐井观天。无论如何,秦堪的手术技能,远超常青山,这是铁定的事实。
秦堪手术虽然很快,但是作为行家,都有一个惊讶的发现,其实,秦堪的手术非常的细腻,既快又细腻这就很矛盾了,但是,事实上,秦堪做到了。
在学术厅的后排的边缘,有一个病人,如饥似渴看着屏幕,他几乎是不眨眼睛,凝视专注。
没有人认识他,也没有人注意他,因为,后排是一群本来没有资格进来的人,他们都是博士生,或者副主任医生,但凡有点名气的人都安排了座位。
这个人腹壁才拆线不久,他在一次车祸中碰烂了肝脏。
他在惊叹秦堪的手术,怎么做得这样好,比泰伦年轻的时候还厉害!
他身边有人议论,他们在赞叹秦堪的手术,他们也拿别人对比,其中就有人说:“洋河院士,我看,比不过秦堪。”
“其实,在秦堪之前,最厉害的还不是洋河院士,而是常青山。但是,常青山的技术,没有秦堪厉害。”
“那确实,差远了。”
“如果换成常青山做这手术,估计是拿不下的,他至少要分三次才能完成。”
“是的,今后,肝脏外科,中心要转移到景华医院。”
“是的,景华医院未来很可能成为国际医疗治疗中心,现在,他们医院的外国人占比就很高了。”
“听说你毕业之后准备去景华医院应聘?”
“肯定的,我现在正在恶补西班牙语,据说,掌握两门以上外语的可以优先。”
“他们招聘比京城更难吧?”
“难肯定是难。只是,现在相对来说还算好,将来,发展起来了,规模稳定了,再去应聘,就和登天差不多了。”
“你是赵老的学生,应聘应该不会有大问题。”
“别傻,人家是看真本事的。上次王志宇应聘,他导师是周星宇,不一样落榜!”
“啊?周星宇不会气死?”
“有什么办法?只有华西潘教授的学生,去了两个,当场就应聘成功了,其他人的学生,都要过五关斩六将。你知道,一个岗位有多少人求职吗?200:1还不是最夸张的。现在一般的学生根本不要去报名,非博士也不要去应聘。”
“那留学归来的应该有优势吧?”
“不明显。秦堪自己就是本土的,据说还是本科生,根本没有海外经历。”
……
常青山有一句没一句听在耳朵里。
常青山本来并没有打算到京城来看教学手术的,他派出了50人的庞大的队伍,但还是忍不住,抑制不住内心的冲动,一个人偷偷来到了京城。
他躲在后排,准备瞄几眼就离开。
可是,谁知道,一看,哪能只瞄几眼?
他是这里700号人中看得最认真的一个。
一看就是7个小时。
他手里有一瓶农夫山泉,早就喝干了。
他还在喝。
他根本没有意识到,他在喝空瓶子。
手术在继续进行。
现在已经到最难的胰腺部分了。
速度慢了下来。
这里,全部是精细操作。
学术厅里,开始吃饭。
坚持了7个多小时,肚子饿了。
一边吃,一边看。
700号人都领到了盒饭。
常青山一边吃着盒饭一边盯着手术,他根本就没有看饭盒里是什么菜。
常青山是不吃猪肉的,但是,他盒饭里恰恰就是一盒回锅肉。
他毫无感觉就吃完了。
饭盒被收走了。
继续看。
他又拿着一个空矿泉水瓶子喝。
“老伯,你水早喝干了。”他旁边的一个研究生刘博士提醒他,同时递过去一瓶,“你喝这一瓶吧。”
常青山这才惊醒过来。
“不好意思,见笑了。”常青山说。
“你看得最认真了,都没有伱这样的投入。”刘博士说。
“呃,嗯,哦……”常青山胡乱地应付一下,很快就又没有声音了。
大家又全身心投入观看手术。
……
10个小时了。
手术室没有停下来吃饭的意思。
护士在给手术医生喂牛奶。
秦堪喝了两杯。
龙教授可能是怕尿尿,只喝了三分之二杯。
蒋薇薇则是标准的一杯。
他们换了口罩,接着做手术。
医生是很辛苦的,也是一个神圣的职业,虽然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医生,你不能否定,他们在执业的时候,有一颗仁慈的心,他们在履行圣洁的责任。
社会上有一种批评医生的声音,因为手术医生手术中口渴了,饿了,喝了一瓶糖水,就有很多的网友质问这瓶糖水谁出钱。
医生并没有因为这种声音而自暴自弃,他们依然认真对待每一个病人,在手术中,像龙教授这种60多岁的人了,10几个小时了,他依然坚守在手术台上,有谁知道连续十几个小时站台是多么的消耗体力,透支身体!
此时,他们内心不会有任何私心杂念,唯一的就是把手术做好。
手术很顺利。
三个学术厅的观摩者也感觉很顺利,他们甚至有错觉,这台手术本来就应该很顺利。
洋河院士支撑不住了,他去休息室休息一会。
这很正常。
他今年都已经70多数了,多年前就不再做手术,他只在关键的时候会在手术室指导徒弟,偶然会动一动手。
他已经不太适合动手了,眼力不行了,手也不那么利索了,特别是两条腿,根本站不久。
前年,他有过一次轻微的中风,现在还有很轻的后遗症。
“我休息一会,还会过来看。”他对学生说,也是要他们保留他的位子。
洋河在60年前就经常占位置。
协和医院的教室,那个时候都是老教室,能坐120人的阶梯教室,为了晚自习,下午最后一堂课之后就要占位子。
用书本,用书包占位子。
占了很多年。
后来,他做讲师、副教授、教授了,就在图书馆里占位子。
现在,他都没有忘记占位子的事。
……
常青山看得入迷,一泡尿胀在膀胱里早就要炸了,到现在他才不得不去一趟厕所。
在厕所里,尿了尿,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一个很严重的问题。m..cc
盒饭!
吃的是牛肉,还是……
他突然恐惧起来。
他是不能吃猪肉的!
哎哟,肯定是吃了猪肉!
……
此时,有一个人,学中医的,博士生,也混在人群中。
他时不时要发出几条微信。
他是史国栋大师的学生,他的目的是报告秦堪手术失败。
可是,在学术厅待了13小时了,病人没有出现任何风险,远远地看见,监护仪上的数据一直很稳定,严阵以待的麻醉组医生,一个个闲得要死,一麻二麻坐在凳子上,一会儿东张西望,一会儿发呆。
他们是最不忙的一群人。
不忙,就最容易打瞌睡。
这个博士也打瞌。
只是,他身上的担子很重,报告秦堪失败的消息,必须是第一时间报告,所以,他不敢走。
很累。
别人看入神了不觉得时间过得慢,他感觉过了几年了,好难的差事啊。
就在他难耐寂寞的时候,突然,麻醉师一麻突然站起来了,盯着监护仪。
二麻也扑上去盯着。
其他的麻醉助手全部站起来了。
秦堪停下手中的活,看着麻醉师,问了什么。
龙教授,刘华龙,蒋薇薇等,全部,都在等麻醉师的反应。
一麻说了一句什么。
护士行动了。
她快速抽取了药液,开始推注。
秦堪他们手术已经停止。
整个学术厅的人全部紧张起来,几乎是屏住呼吸。
手术室内,护士一片忙碌。
秦堪嘴里说着什么。
蒋薇薇下了手术台,她加入了护士队伍,她在操作。建立了另一根静脉通道。
史国栋兴奋得从凳子上跳了下来,发疯一般,冲出了诊室,大声喊:“出医疗事故了!秦堪出医疗事故了!”
史国栋疯了。
是真的疯了。
他脱掉了身上所有的东西,在街上奔跑。
……
手术室。
蒋薇薇重新洗手穿衣。
手术重新开始。
“可以了。开始吧。”
刚才,患儿的血压突然下降。
现在缓过来了。
手术继续。
……
学术厅的人松了一口气。
又可以安心坐下来看手术了。
手术室打开了麦克风,通报了刚才的情况,“刚才有过短暂的血压下降,现在稳定了。”
常青山不得不惊叹,整个手术室,没有惊慌失措,所有人,都镇定自若,一点也不紧张。
一麻二麻的责任最大,他们没有一点惊恐的表情,似乎胸有成竹,不慌不忙布置着任务,下达口头医嘱。
龙教授和刘华龙也是一脸的坦然。
最稳重的还是秦堪。
一个30岁的人,在几百人注视下,一定也不慌乱,这种镇定,真不是这个年龄该有的。
常青山认真看着秦堪的每一个细小的表情,心里赞叹,佩服啊!
真的,太令人敬佩了。
洋河院士进来了。
他是听到出现意外赶过来的,进来一看,手术在正常进行,心里踏实了。
手术中出现状况,他见得太多了,所以,他没有过分紧张。
洋河院士一辈子在手术台上度过了快50年的时光,做过的手术台次以万计算,其中特大型手术也有几千台,在术中发生意外,甚至是严重意外,譬如心脏停搏都有几十次,加上其他意外的则有几百台次之多。
“手术停了有多久?”洋河院士问。
“7、8分钟。”他的学生说。
“嗯,不是大问题,血压降低,太常见了,今天一麻二麻都是王牌,有一个就够了,何况是两张王牌?”洋河院士自言自语。
他坐下。
又问:“秦堪表现还可以吧?”
“相当的沉稳。”他的学生回答。
“我就知道,这个人,天才。在国际上都不输谁了。这样的人才,怎么在景华市呢?”洋河院士叹了一口气,“要是在我们协和医院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