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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爱到极端
    如果被射中,手中的速写本肯定会湿透了!

    不行。

    郝言当即把速写本放入怀中,用衣服紧紧包着,使出吃奶的劲纵深一跃,跟电影里面谍逃脱敌人的射击那样,顺利的躲过了。

    实在惊险。

    郝言长吁一口气。

    哪知道那水管子因为裂开被水压压迫后忽然转了一个弯,枪口又朝向郝言,子弹密集的朝着他喷射而来。

    这回事出突然,郝言只得就地转身把整个后背对着水管,结结实实的被击中,顿时整个后背水淋淋一片。趁着这个时候郝言赶快跳出天桥。

    刚才坐那个地方已经堆积了一滩水,而且水枪还在持续的扫射中,是不能坐了,但这个时间段的画还没有完成呢。

    时间就是画卷。

    郝言赶紧抓住时间,一边顺着天桥下来的阶梯往下走,一边手中不停,等走下来四十级的台阶来到桥底下,手中的画笔也已经在速写本上画完了。

    郝言把速写本和上,分开双腿站立,获胜的感觉真好。

    他观察自己在街天桥的下面,对着整条街是平视的,此时人们都已经下班了正往回赶,迎面而来的人潮是另一种感觉,这里正好观察。

    郝言当即开画最后一张。

    十八点钟的画面:夕阳笼罩着大地,人们推着自己行车满脸嬉笑的往回走,背景是一排排的房间,整体的颜色是暖黄,里面透着神秘的紫色。

    小女孩七十多岁的奶奶弯着腰,步履蹒跚的往家里面走,她满头银丝,背对着世人,穿着深灰的衣服。手里还拄着一根拐杖,这根拐杖来自于无名的深山老林,上面一段段的长满树球,盘根错节,仿佛坎坷的人生。

    人们在人世间走一遭,对世间仁至义尽。归途,归途,不知道还有没有明天可以轮回。

    画完十八点,天已经黑了,路灯也亮起来。归家的人潮还在继续,郝言已经完成了自己所需要的。归家的人是疲惫的,但他心中的激情却是无限的。

    今天,完成了。

    郝言一伸懒腰,把速写本拿在右手中,高高的举在空中,他拿着速写本好想拿着一个奖杯,一个汇聚了整个世界人类成长的奖杯,他想要对所有的人发言,所以他就情不自禁的对过路的人流发言了:

    谢谢,感谢整个世界,感谢所有人的人生,让我有了创作的机会,我一定将所有的画面永远留住。

    我们也谢谢你。

    旁边过路的人群里有人热情回应。

    郝言笑了。一个人无论在哪里得到别人的反馈都不会再孤独。

    周围的人听到这莫名其妙的对话都笑了,能在疲惫的归家途中,在陌生人那里得到善意的微笑,每个人的心中都会瞬间快乐与轻松。

    这是我的画。

    从旁边的角落里窜出来一个人,来到郝言的身边纵身一跃,跳到空中,把郝言手里的速写本抢下来,朝着北方跑去。

    郝言没有想到有人竟然抢走自己的作品,当即使出全力大叫:站住!

    甩开双腿就朝着那个人追去。

    没想到那个人好像是飞毛腿,跑的速度极快,而且遇到迎面而来的车和人一概不怕,也根本不躲藏,穿插着从车的缝隙里面跑来跑去。

    极度危险。

    郝言本来也是一个飞毛腿,根本不放弃对那个人的追踪,从学校的东门口,追出了三公里,到了菜市场旁边的二道桥。二道桥的旁边是一片平房,各种宽度的胡同纵横交错。

    果不其然,那个人抱着速写本窜进了一条窄胡同。

    郝言意识到不可久战,要是在这里稍微的耽搁时间长一点,就会把目标丢掉,那自己什么也都得不到了。当即拼尽全力往前跨了两大步,窜进了那条胡同。

    却见那个人已经停下来了,他一头脏乱的长发,身上光着膀子,嘴里发出呜呜声音,不知道在说什么。而且,他把速写本扔在地上,双脚踩虫子一样踩着。

    精神病。

    郝言冲过去,一掌把他推倒在地,把地上的速写本抢了回来,翻看后,发现上午的五个小时的心血都被踩成了泥浆,只剩下下午五个小时的草稿还完好无损。

    郝言急火攻心,抬脚就要朝那精神病的排骨胸口踢去。郝言的脚有四五尺寸,又很有力,一下就能把那个精神病的五根肋条踢折。

    住手,住手。

    一群胡同里住的居民从各家窜出来,他们当中有三十多岁的男子,也有五六十岁的大妈,他们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七手八脚的拉住郝言。

    那个精神病患者坐在地上忽然双手捂着眼睛大哭起来,哭声震天一样响动,里面好像包含着无数的委屈。

    你们认识他吧。郝言把自己的事情和邻居说了。自己的创作时自己一天的时间耗费,也是自己这么长时间的心血,如今损毁了让郝言心如刀扎。

    哎。

    邻居先是叹了一口气,紧接着说这个精神病原来也是一个画画的美术生,在一九九五年高考的,一直考到两千年,年年落榜,都没有考上想要的学校,因此就有了精神问题。现在他父母也已经去世了,只剩下他一个人。他经常一个人偷偷的跑到大学外面,偷看里面的学生。估计是想着自己考上大学的样子吧,说起来也挺可怜的。

    郝言听说了这个人的故事,当即冷静下来,他能够理解这个人的想法。

    这个人因为爱,爱到了极端。

    郝言知道这是同为美术生而有的共通性,就好像自己刚才的创作被毁坏,自己都能去死。想到这些,郝言眼中那个人已经不是神经病,而是一个专心畅享在自己心中创作的美术生。

    郝言心酸起来。没想到他跟自己可以算得上是同行,却落得这样,自己那些同学还对现在所在的学校不知足。

    郝言对所有的邻居保证,自己绝对不会责怪这个人。而且还走过去,拍拍那人的肩膀:我原谅你。

    那人好像听懂了话,当即不哭了,抬起头望着郝言露出了笑脸。

    郝言看到他长发遮挡的眼睛,那是一双亮如繁星的眼睛,一如清水般清澈和单纯,就从自己背包里拿出一个新的速写本,递给他:这里面是空白的,你可以重新开始。

    那人拿着速写本当做自己的性命,忽然又大哭起来。仿佛懂得自己以前的痴迷都是错误的,现在真的可以重新开始。

    郝言长吁一口气,对目瞪口呆的邻居们微笑一下,转头带着自己那半本速写本往下学校走。一路上,他知道失去的那半天肯定是失去了,但自己不能放弃,要把剩下的来一个破镜重圆了。

    回到学校,王驰没有回来,估计是约了人通宵玩耍去了。这样也好,还能很好的睡觉。

    当夜,他睡得跟一个雕像一样,一动不动,特别香甜。

    郝言拿着洗漱的用品来到了洗漱间,望着镜子中的自己。一般来说,画画很讲究感觉,感觉来了一鼓作气的非常顺利。但是昨天的感觉显然被打断了。今天,想要许伤感决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是一个美术生,必须保持纯粹性。

    郝言对自己喊出了独创的口号,重新鼓起勇气,洗漱完毕后又到餐厅买了馒头,回到了昨天的天桥之上,重新开画。

    地点是昨日的地点,天空已经不是昨日的天空,来往的人群也不时来往的人。但他并不担心,因为无论是什么样的天气,什么样的人,在这个地方的时光里,轮回每天都在进行,轮回每天都在那里。

    这次出奇的顺利,并没有什么虾兵蟹将的来打扰,一鼓作气完成了绘画设计稿子。

    人潮流动,华灯初上,夜逐渐的铺满城市。

    又是一个十八点来临,郝言终于合上速写本,闭上眼睛深深的呼吸一口气,他高兴的很。但睁开眼望着迎面而来的归家的人们,他现在和昨天又不是一样的心情了。

    昨天,他好像一个胜利者举起了奖杯欢呼,今天,他只想安安静静的把速写本抱在胸口,告诉自己,下面就可以正式的开始创作彩画了。

    其实世界上很多人,无论面对生老病死,就是这样告诉自己一句话简单话。

    呜呜。

    一旁传来叫声。

    郝言对这个声音太深刻,听出来是昨天把自己的作品抢走的那个人,他当即转头。

    那个人依然光着上身,头发蓬乱,一步步的朝着郝言走来。等走到郝言的身前,他并没有作出抢夺的动作,而是把手伸到郝言的面前。

    他的手上,有一张褶皱的白纸。

    郝言望望他的眼睛,里面有深意,就把那张纸拿过来,见上面竟然画的是速写,虽然画的七扭八歪,线条粗糙,人形不稳,但郝言看出来了,这画的竟然是自己在桥上画画。自己竟然也成为画中的人了。

    画的不错嘛!郝言笑着说。

    那人支支吾吾的点着头。

    好。郝言摸了摸他蓬乱的头顶:画起来,让我们的人生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