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驰打了一个响指:搜。
一声令下,六个舍友就开始在房间里扒墙角,看床下,把床推来踢去。一张破床差点让他们当场给拆碎了。
郝言喝斥:这房间里老鼠进来都哭着出去,跟光的一样,你们能搜出什么?
王驰让舍友停手,摆出批判的态度对郝言:我以为你和那个叫沈梅的出去双宿双飞了呢。原来躲着我们,一个人在这里面壁干熬,你是想成佛怎么的?
郝言听了哭笑不得,心说,我倒是希望沈梅能在这,但想让她来,除非这里地下一厘米能挖出石油。
王驰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看到郝言的画,皱着眉头,用手指戳着画面未干的颜料:我当你干什么呢?原来还是画这幅粑粑画,跟你都说多少次了,你想表现什么老百姓?一个废品,一个废品。无论你到什么地方,就是你到天宫上面卖,也没有人买。
呵呵,哈。
舍友都凑过来,围拢着,美术评论家一样批判郝言的创作。
这画的什么,型也不准啊。
这色调怎么能用暖色呢,不会来点蓝加紫吗?
说是评论,基本都是嘲讽。
郝言的心态是强大的,面对他们的挖苦不觉得苦,并且当做乐趣,对他们说:来啦,来,看看我的新宅子,是不是一个别墅水平的大耗死。你们来了就是客人,来随便坐。
坐。
王驰他们还真不客气,从身后卸下来大背包,从里面掏东西,先是掏出一个不知道是谁的床单铺在地上,而后掏出啤酒火腿肠花生米扑克牌等物品。
他们在房间里好像坐火车一样,开始打升级,喝啤酒,同时隔三差五的转头看一下郝言的画,接着喋喋不休的批判当做下酒菜,将郝言的创作批的体无完肤,一文不值。
既然他们进来了,来就来了吧。郝言也就不管他们,按照自己节奏坐在画架子前,聚精会神的画画。
王驰等人来这里就是为了骚扰郝言,不能让他画画,但看到他专心致志的,不为自己们所动。再加上吃饱了,喝足了,两边升级都打到了无主,嘴里突出的话都已经五音不全了。他们想要去厕所,才知道厕所离这里得走五百多步,顿时也觉得这里穷乡僻壤的又脏又乱。赶快离开才好。
没意思。
舍友们起哄着,出了胡同打车回学校宿舍了。
从此以后,郝言不但不畏惧他们来自己这里,还主动的邀请他们来这里做客。请他们来,他们才不来呢。不过,在王驰的带头下,他们把郝言在某处秘密基地修炼的事情传遍了整个艺术学院。
郝言回学校上课的时候,经常遇到艺术学院里的同学对自己指指点点,把自己当做珍惜动物一样。
郝言只是笑笑,完全不当一回事。
这天,郝言正在秘密基地画画,忽然有人在外面咳嗽了一声,并且敲了敲门。
郝言还在想,是不是自己某位舍友来了,但他们那帮野蛮粗糙的货,谁进来之前这么有礼貌?等人进来一看,原来是冯丽,自己的班主任。
冯,冯老师。
郝言有点不知所措,赶忙把画笔放在架子上,站起来,想找一个地方请她坐下,但地面上扔的都是颜料管子和痕迹斑斑的色彩颜料,哪里还有什么下脚的地方。
郝言用一脚当做抹布,在地方扫出了一块空地,请老师进来。
冯丽穿的是运动鞋,走进来,在颜料里见缝插针穿行,在房子里走了一圈后,对郝言笑道:你这阵势,这环境,还真有点为艺术献身的精神。
郝言虽然一直觉得自己确实以创作为生活重点,但被她这么说出来,还真的有点腼腆了。
冯丽说:我们上大学的时候,也有很多同学到外面租了房子孤独创作,但百分之百最后都失败,没有卖出一张画。我觉得你应该先回去,把自己的学业完成,拿到学历找一个稳定的工作,再考虑自由创作。最起码的,专心上完这个月的色彩构成课,这几天要交作业了。
郝言对与班主任的好言相劝表示感谢。
我也不多说了,你赶快回学校专心做作业。冯丽自己曾经就是一个美术生,当然知道这个行业的人有着极强的逆反心理,越是劝说越不会遵从,所以对待郝言的态度就是对他信任,再蜻蜓点水点一句,说着走出这间陋室。
那只能,先暂时离开这个自己奋斗的天地了。
郝言把所有的画具都暂时包裹隐藏好,回学校专心上了六天课,专心致志把色彩构成课上完,并提交了自己的作业。在交作业的时候,冯丽对郝言说接下来有三天没课,是不是再去一个人画画。
郝言说是的。
有可能,你最后什么都得不到。冯丽作为班主任,当然已经不会像学生时代那样感性了。
郝言笑了,说:感谢老师的教导,但对于什么都得不到,我觉得半途而废,更加遗憾。
冯丽望着郝言也笑了,没想到他的内心如此坚定,肯定是有非解决不可的事。
暂时有三天没课,郝言迅速回到秘密基地,一口气画完第九张。
开始画第十张。
也就是这批创作的最后一张。
郝言从上午八点吃完饭,一直画到中午。中午的时候并不感觉饿,他告诉自己再多画两笔,等饿了的时候再去吃饭。没想到自己聚精会神的画,等意识到要休息一下的时候发现已经到晚上九点。这个时间外面的小卖点已经关门了,何况他因为太想把这幅画完成了,浑身都是力量,一点也不感觉到饿,就也不吃饭了,接着画。
令人难以想象的是。
郝言一直也没有困,就一直画到第二天上午九点,他才开始真正感觉有一点饿。但这个时候,他手中的笔和心中那迫切的心情已经完全不能自控了。
紧接着再画。
直到晚上九点,郝言连续画了三十六个小时后,胜利的画完了最后一笔。
终于,画完喽!
郝言狠狠的把水粉笔扔在水桶中,躺在床上打滚,把床上的草甸子滚的乱七八糟,甚至爆出一根根的稻草,扎满他的头发。
在床上滚完,他又跳上床,跳蹦床一样在上面跳,高兴的跟一个孩子。在跳跃中,他脑海中回想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痛苦,从同学的嘲笑,到忍受寒冷的秋风。从一趟趟的骑着自行车往返学校,到被小孩子从身后偷袭,一切的一切都太不容易了。
时光流逝,一切仿佛如昨天。
不知不觉,郝言的眼角流出了眼泪。
这眼泪是幸福的,拥有无以描述的成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