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两年前的那起案子吗?
某日,他在接她放学的时候,主动向她提起了一件事。
她坐在副驾驶席上,把书包丢到后排座位上。
你知道我们在半年期间侦破过多少案子吗?她没有用你,而是会用我们,她已经改正了什么事都是你你你的习惯,现在他们是搭档,是最棒的组合,她心知肚明,所以称谓也会发生改变,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哪一件?
沼渊己一郎。轿车起步,他缓缓地踩下油门,熟练地换挡。
哦。她显得有些兴致寥寥,他怎么了?
执行的日期下来了,虽然是绝密情报,但是刈谷先生私下里告诉我了,应该就是明天。
刈谷先生是一位本部系检察官,沼渊己一郎的事件就是由是他负责处理的。
在通常的司法程序中,只有在警方侦破案件并将嫌疑人送检后,检察官才会接触事件,但是在遇到一些恶性事件(通常是杀人事件)时,警方会成立搜查本部,而本部系检察官也需要参加该事件的搜查本部并从头到尾开始跟进,一直到案件结束提交给公判部准备判决为止。
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她闭上眼睛,细长的睫毛微微颤抖。
他看了看她,她总很冰冷,习惯性地把所有事情都推得远远的,尤其是那些她不喜欢的人和她不喜欢的事。
你也受到了邀请,如果你想现场观摩一下绞刑现场,我明天替你给老师请假,当然,不想就算了,毕竟也并不是什么好看的场面他心里不希望她去,因为即便她心智早已成熟,但外表还是一个小孩子,把她带去死刑的执行现场颇为不妥,同样,他并不希望那场面在她的心里留下什么不好的回忆。
但是他尊重她,如果她想亲眼见证一名穷凶极恶的歹徒生命结束的瞬间,亲眼见证他们的上一段历险画上句号,他也不会阻拦。
总的来说,他尊重她的选择和她的意愿。
我无所谓。她依旧紧闭双眼,一副真的无所谓的样子。
那就别去了,学习要紧。他为她的缺席找到了冠冕堂皇的借口。
而她却毫不领情。
你觉得,现在学校教的,我不会?
当然不是。
替我找借口也要找一个能说得过去的理由吧?她睁开眼睛,天蓝色的眼眸宛若宝石般梦幻,你想带我去,还是不想带我去?
不想。
理由呢?
又不是什么好看的场面。他拨动转向灯,左打方向盘在道口拐弯,没必要给自己添堵。
我见过比这更血腥的,一个绞刑算什么。她咂咂嘴,看似不满,实际上却暗中勾起了嘴角。她总是能在各个方面感受到他对她无微不至的照拂,这始终让她非常满足。但是她并不是那种会把满足写在脸上的女孩儿。
说的也是。
之前在组织的时候,她就看到过琴酒处决叛徒的场景——那个疯子特地把她带到现场,为的就是以儆效尤。而第一次看到那副场景的她,一个星期都没睡好觉,心灵也被摧残到濒临崩溃的阶段。类似的一切,造就了现在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宫野志保。
而且即便是逃离组织,来到他的身边,她也会经常跟着他一起遇到各种各样的事件,撞见各种各样的尸体——不过如此而已。她现在甚至可以做到一边检查尸体一边吃甜点。所以观摩绞刑对她来说根本就是小case。
所以你想不想去?
所以你想不想带我去?面对他的问题,她反问道。
他犹豫良久,说了一句想。
她笑了。
那就去吧。
于是第二天,他们一起观摩了绞刑现场,一系列的指令过后,墙上的三个按钮被一同按下,其中一个按钮连接着沼渊脚下的地板,蒙着头套,脖子上挂着绳索的他陷了下去,一个恶人的性命就此终结。
行刑很快就结束了,甚至显得有些草率——要知道当初为了抓到这个家伙,多少人没日没夜的工作,他还差点丢掉自己性命,现如今看到沼渊己一郎已死,她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惆怅。
她起身,默默地离开房间。
他跟在她身后,坐进了车里,但是并没有启动发动机。
因为他看到了她兴致缺缺的脸。
怎么了?
没什么,想起之前的事儿了。她若有若无地轻叹一口气,然后系上了安全带。
那个大雪夜,地上的淋淋鲜血,还有被埋在积雪中的他——一切就好像发生在昨天。
沼渊己一郎和组织有联系,为了调查组织的详细情况,他做了一次不要命的孤胆英雄,结果差点把自己葬在雪里,如果不是她及时把他从雪里抛出来,他恐怕早就已经死了,不是失血过多休克,就是被活活冻死。
蠢得要命。
傻得吓人。
可是她知道他当初那么拼命,无非是为了她,为了帮她除掉组织这个笼罩在她肩头上的阴影,可是这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呢?
你怎么还不走?
回想到往事的她有些生气,于是把火气洒在了他的身上。
他显得有些委屈,拧动钥匙打开发动机,却没有后续动作。
——为什么生气?他问,难道是怪我带你来这儿?
都说了,想到了以前的事!面对他的逼问,她显得有些不耐烦,语气也变得苛刻起来,可当她抬起头,望见他露出的哀伤眼神,她的瞳孔蓦地张大,一切的烦躁烟消雾散。
那时候是我太草率了。他微微点头,声音好像与平常无异,但是她却能听到一丝颤抖,我不应该一个人去追他,结果差点就被他杀了,没顾及到你的感受,实在抱歉。
她呆滞良久,最后才简短的补上了一句,知道就好,下不为例。
不会有下次了。他挂挡后松开离合,汽车缓缓起步。
那就好。她勾起嘴角,我饿了,请我吃饭。
看完行刑之后饿了?
怎么,不行?
好好好
她之前一直不理解姐姐为什么肯为了一个男人放弃一切,当时她还嘲笑她傻,以至于被那个男人骗了也不知道。后来她又得知姐姐一直都知道那个男人在利用她,却始终当做什么都没发现,她不懂,于是去质问她为什么犯傻。
——因为我爱他。
得到的答案如此简短,又如此可笑。
她起初不能理解姐姐的决定,正是因为她这可笑的幼稚葬送了她的生命。
可现在她却也明白姐姐当初的心境了。
她的身边出现了会对她的一切担忧,会对她认错低头,会容忍她一切的任性的男人。
而她喜欢他,和姐姐一样奋不顾身,义无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