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
张顺义站在土丘之前,眼神空洞无比。
按照大庆律法,嫌犯若未能得证清白,后人不得戴孝,不许设灵,不可立碑。
张有德的归宿,只能是这样一个光秃秃的坟包。
事实上,张顺义早就觉得父亲有问题,总是在深更半夜低声自语,第二天又矢口否认。
可他万万没想到,居然是私藏邪书这种死罪!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他要这么做?
张顺义完全无法理解。
顺义。
一个身影出现在张顺义身边。
许兄?
张顺义偏头,看清来人后双目终于有了焦点:许兄我父亲他,他真的犯了死罪吗?
你都知道了。
许崇幽幽一叹。
张有德私藏邪书被告发,于畏罪潜逃的途中,被许青天率众围杀于黑水坞。
张顺义平静的叙述着,好像自己是个不相干的外人一样。
你信么?
许崇问道。
如果是你的话,除非有确凿的证据,否则,你的命令一定是活捉。
张顺义回答道,又问:所以我问,家父真的犯了死罪吗?
我只能告诉你,目前并没有查到切实的证据。
许崇说完顿了顿,道:至于他是怎么死的,无论你信不信,我并未亲眼见到。
我信。
张顺义说的毫不犹豫,接着又自嘲一笑:大概整个沧泷县,只有你还值得我相信了。
嗯?
许崇眼神一凛,听出来了不对劲。
整个沧泷县只有自己可信?
那夫子呢?
有人跟我说,整个沧泷县能杀死我父亲的,只有三个人,县尊主簿教谕。
张顺义毫无保留的直言相告,然后苦恼的摇了摇头: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告诉我,这句话是真的。
许崇沉默了。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在天亮之前,有人将张有德的死推到王鹤之头上,连同武道的秘密一起告诉了张顺义。
天亮之后,知见障发挥作用,张顺义忘掉了大部分的内容,只记得那三个目标。
这三个目标里,吴文景跟周泽很轻易就能排除,唯一的怀疑对象只有王鹤之。
很明显,这是吴周二人的又一个阴谋。
然而可惜的是,许崇即便猜到了又如何?
他依旧什么都不能做,不能说。
只能沉默。
许兄。
张顺义深吸了口气,道:我打算离开沧泷。
离开沧泷?
去章华府城,备考乡试。
张顺义扬起嘴角,有些牵强的笑道:你已经当上了典史,作为同窗知交,我岂能落后太多?
也好,对你来说,科举才是正途。
许崇沉吟片刻后点了点头,银钱方面不用担心,许府账上还有不少
别,许兄不屑的花用却推给我,这是什么道理?
张顺义开了个玩笑,道:放心吧,我是早你一年的廪生,有朝廷养着,饿不死。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许崇也没再强求。
二人就此沉默。
一直到分别,谁都没有再开口。
张顺义走后,许崇在张有德的坟前站了很久。
他并不否认是自己逼死了张有德,但同时他也并不觉得就愧对了张顺义。
在这个吃人的世界,不争和不慎死的就是自己。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吴周二人居然连死人也要利用。
简直毫无底线可言。
吴文景,周泽。
许崇在心里不停的重复这两个名字。
三个月后。
大人,有一封您的信,从府城寄来的。
刘二一进门就弓着身子,碎步到近前,双手捧着一封信笺送上。
许崇睁开眼睛,将信笺上的落名收入眼底:放下吧。
是。
刘二将信笺放下,抱拳后退,一直退到门外才敢直起身子。
不知道为什么,这三个月下来,许崇明明什么都不做,每天不是坐着假寐就是回房睡觉,堪称有史以来最尸位素餐的典史。
可一众衙役对他不仅没有丝毫轻视,反而愈发的敬畏起来。
就连赵六和自己这两个亲信都是如此。
‘大人天生就是当官儿的料啊’
刘二松了口气,挺直腰背守在了门外。
堂内,许崇已经拆开了信笺。
‘兄启,见信如晤。
弟乡试夺魁,甚愧,窃兄之解元郎矣。
望兄安好,勿念。
弟张顺义。’
这小子
许崇放下信笺,有些哭笑不得。
他可以想象到张顺义的心情,一方面因为乡试夺魁而欣喜不已,一方面因为自己没一同参加,又觉得这个解元郎名不符实,很是羞愧。
不知不觉竟已一别三月。
许崇揉了揉眉心,再睁眼时,面板已然浮现。
宅在县衙里,灵源的生成速度是按时上下班的两倍,三个月的时间生成了6点灵源。
在继续提升了两次正阳劲后,许崇察觉到了异常。
倒不是有什么隐患,而是他发现,随着正阳劲的提升,他整个人的气质也随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具体的表现就是威严。
众衙役面对他,开始变得小心翼翼,大气难喘。
为了不让人起疑,许崇果断的放弃了提升,将灵源积攒了起来,并且在人前的时候刻意收敛。
开窍四重单论力量的话,他现在随手一拳打出就有四百斤,其余诸如速度反应抗击打能力等等,都有长足的提升。
只是在县衙里苟着已经完全够用了,若是遇到突发事件,也随时都可以把灵源转化为境界。
按照有容女说的升官制度,吴文景这个正七品的县令,应该是开窍九重无疑,周泽则最低不会低于开窍五重。
要保证一击必杀,除了合适的机会之外,自身最少也要通脉境才够。
再过一个月,等灵源攒到6点,就可以主动制造机会了。
届时
许崇眸泛冷光,心中不停的计算着。
正在此时,耳边突然传来悠长的钟鸣。
当——
当——
当——
许崇豁然抬头。
县钟三响,是召集所有官吏的意思。
别说上任的这几个月了,原身的记忆中都是从未碰到过的。
发生了什么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