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样的药方,一样的疗效。
差别只在于这回倪二身子飞起来后,宝玉并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
上次铁头可是缓了缓,撞墙壁摔倒在地后还问服不服,不服接着治。
而这次当倪二的身子飞起来,宝玉又伸手一把抓住他的腿转了半圈。
若非宝玉伤势未愈,下半身尚不能行动自如,他会选择转满一圈乃至两圈。
转半圈后,宝玉紧接着又一拳下去。
正打在倪二腹中。
倪二本就半悬在空的身子加速下沉,同时只听他哇的一声。
身子尚未着地便已经吐了。
肚子里的东西吐了倪二自己一身。
直到摔倒在地他都没有反应过来。
宝玉这一系列的动作一气呵成,不过眨眼功夫,哪还给人喘息的机会?
把焙茗与铁头都看呆了。
而倪二摔个狗啃泥后再也爬不起来,刚才那一拳让他五脏六腑翻江倒海一般。
宝玉晃动着拳头,对依然躺在地上的倪二说道:我这一拳若非打在你肚子上,而是肋骨或是鼻梁,你可知什么后果?
倪二连答话的力气都没有。
还是铁头跑过去将他拉起来。
大哥,我说什么来着?非得不信,见识到了吧?看,比我昨儿还狼狈,我昨儿至少还能自己爬起来。
倪二缓了半天,才终于从嘴里吐出一句话:扶我跪下,拜师。
铁头笑了。
这就对了嘛,早跪下就不用受罪,吐自己一身哎哟,大哥,你稳着点儿。
倪二仍感觉自己身子是飘忽的,若非靠着铁头,跪下时险些一头栽倒。
刚才那一瞬间自己到底经历了什么?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倪二这下彻底服气了,与铁头并肩乖乖地拜师。
好了,以后都是自己人,师父会随时给你们传话,但拜师这事儿,你们先不要张扬出去,只咱这四个知道就行。
说完宝玉冲焙茗一抬手:走。
铁头忙问:师父,接下来咱做什么?
明天会给你们指示。宝玉撂下一句话便带着焙茗离开小黑屋。
刚一出来,他便瞪了焙茗一眼:不知道扶着爷吗?
焙茗忙上前,嘴里却说:小的还以为二爷不用扶呢。
那要你何用?
明白。焙茗听了,一时摸不清爷到底是装的还是真痛。
二爷刚才出手明明行云流水一般,哪里看得出来下半身有伤?
你明白什么了?宝玉扭头问。
二爷怕是不想让人看见你的厉害,故而以痛掩饰。焙茗轻轻地回道。
确实,宝玉一出来,便警觉地发现有人在隐蔽处窥视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在后世这可是他的职业要求。
小黑屋里,倪二一屁股坐在地上,还在努力回忆刚才的情景。
铁头,我刚才出手了吗?
大哥,当然出手了呀,只不过刚一出手,你身子就飞起来了。
咋飞的?
不知道,莫名其妙,只看见大哥身子飞起来,然后师父又抓住你腿转了半圈,再给了你一拳,你就成这样了。
铁头没撒谎,看是看见了,但到底怎么飞起来,他确实说不上来。
就像昨儿,他自己是如何摔倒的,而且还不止一次,现在仍觉得不可思议,只是事实摆在眼前,让他不得不信。
师父还是不是人?倪二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铁头。
铁头答道:大哥,师父刚不是活生生地站在我们面前吗?
他力气为何这么大?
不知道,但世上总有一些人的能力超出我们的想象。走吧,还是先回去。说着铁头要搀扶倪二起来。
让我缓缓,再坐会儿。可倪二尚未平复,喃喃地道,师父收我们为徒,却又叮嘱我们不要说出去,奇怪。
大哥,这也很好理解,毕竟咱俩什么档次?师父可是贾府宝二爷,说出去对咱们自然是脸上贴金,可你想想,对师父呢?那无异于明月照沟渠呀!
铁头倒是想得开,毕竟他昨儿经历,比倪二多想了整整一天。
倪二感叹道:想我倪二纵横多年,从未服过人,今儿还是头一遭。
咱俩受点罪也算值了,以后大哥就是我大师兄。铁头乐滋滋地道。
只不知师父接下来会吩咐做什么?
大哥放心,师父是宝二爷,贾府最重名声了,还能让咱做啥?
就因为贾府重名声,万一师父不让咱打架放贷看场子呢?咱可没其它生存技能。倪二担忧地说道。
铁头却乐观多了:即便如此,只要有师父罩着,咱还担心没吃没喝吗?大哥你多虑了,也不想想贾府的威风。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这话大哥总该听说了吧?大不了师父吃肉我们喝汤呗。
这么一说,好像也对。倪二这才站起身来,将脏了的外套脱下。
正准备与铁头一道离开,突然神出鬼没现身一人,正是来旺儿。
倪二与铁头都认识。
要说起放重利债,他们兄弟俩不过是小打小闹,这个来旺儿仗着凤姐才叫财神爷。
你俩怎会在这里?旺儿迎头问道。
宝二爷叫过来的。铁头回答。
宝二爷叫你们来做甚?
铁头思绪飞驰地答道:这次宝二爷主持大观园整改,一下子开恩放走几十个,怕有人在外乱嚼舌根,有损贾府与宝二爷的名声,所以让咱哥儿俩看着点儿。
旺儿闻到一股怪味儿,又瞥见倪二手中脱下的衣服,还有地上吐出来的残渣,直问道:你刚才吐了?
还是铁头答道:你也知道我们哥儿俩喜欢喝酒,经常醉得不省人事,昨儿大哥又喝多了,今儿还没醒过来,刚是吐了,我们待会儿将地擦干净再走。
旺儿半信半疑。
可也清楚倪二与铁头的脾性,虽然是街头混混,但有义气的一面,只要他们不肯说实话,威胁逼迫也没用。
无奈地说道:这不是你们自由出入的地方,赶紧收拾干净走人。
倪二与铁头点头:明白。
旺儿拂袖而去,回复凤姐去了。
倪二用手中的脏衣服将地上的残渣清理干净,与铁头也不敢多作停留,就此离去。
宝玉回怡红院,袭人忙问:今儿伤口没裂开吧?你等伤口好了再出去不行吗?
留给大家的时间不多啊!
什么时间不多?你可越来越说话人不懂,干事人不知。袭人嘀咕道。
宝玉也只是回之一笑,我去看看林妹妹,顺便问她们职责表做出来没有。
我说二爷,你就躺下休息吧,她们做好了自然知道送过来。袭人不让去。
一来她是真关心宝玉,二来自她见过王夫人,也时刻记着王夫人的提醒,尽量不让宝玉整天与姑娘们厮混一起。
这个姨娘有点儿像妈妈。宝玉调笑。
袭人顿时羞红了脸,将头扭过去一言不发。
好了好了,我不去便是,睡觉。说着便躺下去了。
袭人只好坐在身旁,拿起针线活做,旁边放着一柄白犀麈。
好不容易缓过来,可只想到宝玉刚才说什么姨娘,她又脸面作烧。
这事儿虽然知道王夫人定了,且凤姐已明确告知,但毕竟这是私下的抉择,并未公开,暂时只得王夫人承诺。
用王夫人的话说:明放在宝玉屋里开脸也不好,且浑着过两三年。
贾母那边自不必说,毕竟她就是贾母送给宝玉的,但还不知老爷贾政的态度。
说到底这个家真正的主人是贾政。
袭人正有一茬没一茬地想着,忽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吓得她浑身一激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