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回贾母处的途中,不禁红了脸,难怪前些日子碰到大老爷时,感觉瞅她的眼神怪怪的有点瘆人,莫不是因为看上她了
她可从未想过要做大老爷的小老婆。
若果真如此,这事儿还真得闹一闹,不然以大老爷的性格,一旦遭她拒绝,岂不恼怒?那她往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到那时候不仅她,还有她的父母她的哥嫂,恐怕都要受到牵连。
只是如何闹呢?
闹一闹后,既能让大老爷死了心,还得保证让大老爷不找她和她家人算账才行。
不然闹得越大,不是遭殃得越快?
她自己倒是无所谓,大不了逼急了一抹脖子一死了之,可让她家人怎么办?
这事儿越想越糟心。
悻悻然地回到贾母那里,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一如平常,可内心火烧火燎。
简单回复贾母说:回老太太,宝二爷安好,正在书房里写字呢,无甚大碍。
那就好,那就好。贾母点头笑了。
刘姥姥赞道:还是大家子的公子哥儿有出息,闲下来就知道读书写字。
继而又感慨地说道:哪像我们这些庄稼人的孩子,只要从田地里一闲下来就跑去玩乐,长大后仍然只能做庄稼人,这样一代复一代,代代相传,延续几代下来,也无法摆脱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命。
听刘姥姥这么一说,贾母不禁想到自己的子孙侄孙,内心不由得一阵感慨。
说道:其实各家有各家难念的经,我们这些大家子,也有大家子的难处,不像你们庄稼人日子过得简单,虽然贫苦一些,可只要还过得去,何尝不好?
刘姥姥笑道:还是老太太会安慰人,贫苦哪有富贵好?贫苦只是因为摆脱不了,倘若可得富贵,谁不想拥有富贵?
鸳鸯心不在焉,没有心情听那些,一颗心乱得很,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办?
更猜不到宝玉如何与她联手。
心想,最好是让大老爷知难而退,即便看上了她,也不要说出来。
否则,以大老爷的性子与宝玉最近的表现,极有可能两败俱伤。
她终归只是贾府的家生女儿。
伤不起,以她的身份地位没法儿参与。
袭人进来书房。
宝玉也不转弯抹角,选择直截了当地笑问:袭人姐姐去了太太那里?
袭人不由得微微一滞,又不知哪个多嘴多舌的,否则二爷一直在书房怎会知道?
既然二爷知道,她只能如实回复。
是去了太太那里一趟。
为什么?有事吗?
宝玉又笑呵呵地追问,觉得在袭人面前没必要旁敲侧击,单刀直入比较好。
不然每天那么多人那么多事,多累!
他还是倾向于大道至简。
与人坦诚的沟通交流,在大多数情况下都可以省去不少力气。
你一个人出去,我想来想去,还是有些不放心。袭人回答说,不过我没有告诉太太你要去芸二爷家,这个二爷叮嘱过,我自然不会转头失信于二爷。
那袭人姐姐去太太那里怎么说?宝玉好奇地问道。
我只告诉太太,二爷晚些时候可能要出府一趟,让太太不要担心,同时恳请太太别把二爷当作小孩子整天盯着,二爷如今长大了,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袭人姐姐有心了!那太太怎么说?
太太自然点头答应了。
口头上是答应了,不会暗中派人盯着我吧?宝玉望着袭人笑问道。
反正太太答应我说不会。袭人回答。
哦,好吧。宝玉微微颔首。
继而又说道:其实有些事儿不用告诉老太太太太的,正如袭人姐姐所说,我不是小孩子,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老太太太太,包括我们,也不过是关心你。袭人说道。
这个我当然清楚,可袭人姐姐知道家本温馨却为何会伤人的道理吗?
家本温馨,却会伤人?袭人一愣,忙道,谁伤你?我们可都是为你好。
‘为你好’通常只是一个策略。宝玉摇头笑了笑说,家有时会通过自我牺牲,给对方制造一种愧疚感,比如‘我们可都是为你好’,然后,以此逼迫对方服从,是家常用的一种策略。
袭人脸色一红,愣住了,少许后说道,如果二爷觉得这样伤害了你,那我给二爷赔礼道歉。
算了,我也不是责备袭人姐姐,只是想提醒,家虽温馨,可的确有许多伤人的时候,比如溺爱护犊子过度关怀等,都会让人长不大,无形中带来许多伤害,只是往往身在其中而不自觉。
袭人听了,不禁为之一振,准确地说是一惊非小。
因为如果按照这个逻辑,那像东府珍大爷蓉哥儿,西府琏二爷宝二爷身上的毛病,都不是家带来的吗?
他们个个也因此而受到了伤害。
珍大爷蓉哥儿琏二爷,哪个没有经历肉眼看得见的伤害?
惊讶过后,袭人由衷地叹服道:二爷思维的确奇特,之前我可从未这样想过,不过仔细一想,还真有道理,家原来有很多时候会伤人,只是人不自觉。
袭人姐姐明白这个道理就好。
是我不够信任二爷,老太太太太或许过于关心二爷,也没有给二爷足够的自主空间。袭人感慨地道。
我们虽是世袭大家,可如今竟一代不如一代,难道还能怨别人吗?还不是我们家自伤所致?对子孙纵容,溺爱,把一个个养得犹如温室中的花,没有向阳之心,承受不住不风大浪,焉有不败之理?
二爷,对不起!袭人低眉说道。
你先出去吧,我想安静会儿。宝玉抬手示意袭人退下。
袭人感慨颇多,出了书房,宝玉一番话说得她也有点不好意思。
不过确实震撼到了她。
家虽温馨,却会伤人。经不住细想,细想就是这么回事儿。
因刘姥姥的到来,贾母乐呵了一天,内心的确舒坦几分。
至傍晚时分,凤姐安排人请刘姥姥吃晚饭,贾母又将自己的菜捡了几样,命人送过去与刘姥姥板儿吃。
凤姐一向会来事儿,知道合了老太太的心,故而吃过饭又将刘姥姥打发过来。
鸳鸯命老婆子带刘姥姥去洗了个澡,又自己挑选了两件随常的衣服,叫老婆子给刘姥姥送去,命人换上。
刘姥姥洗完澡换过衣服,继续陪笑着坐在贾母榻前,搜寻些话来说。
鸳鸯依然心不在焉地在旁听着,若不是走不开,恨不得立即去找宝玉问个明白,到底要怎样联手对付大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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