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稠又滑溜的液体顺着口腔进入体内后，就逐渐翻江倒海起来。
五脏六腑也开始紊乱，撕扯，极好面料下的皮肤，开始生出一个个肉疙瘩，发痒发麻，里面似乎要长出一条条触手。
原本清晰的理智也逐渐开始陷入混乱之中，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在脑海中四处乱飞。
可无论身体出现怎样的变化，哈斯塔依旧面无表情站直着身体，同时尽力压下身体各种变化。
一边是冰冷的规则秩序，一边是热闹如火的极致混乱，理智与混乱在不断的碰撞撕扯，仿佛要将他的身体撕成两半。
在这样的撕扯纠缠中，他仿佛看见一条条黑色规则链条从贝克兰德每一個地方往天上垂直延伸而去，最终汇聚成一座规则的大山，稳稳压在所有人的头顶上。
坚硬冰冷的规则链条难以撼动，可每一条规则链条的周围都笼罩着一抹挥之不去的阴影。
尤其是那座规则大山的正下方，顶部绯红之月的光芒映射而来，在大地上形成一片秩序的阴影。
无论规则如何严明，如何说一不二，有规则诞生的地方，必然会存在秩序的阴影。
随着幻象的加深，他又看到规则链条下的一个个人，或许已经不能称呼他们为人。
那是一条条扭曲线条，他们正在被所谓的规则异化，或者应该说是驯化。
遵纪守法的本身，就是一个驯化的过程。
好比农场里的火鸡，农场主每天只在中午十二点和傍晚五点时提供一顿可口的饲料。
一开始火鸡们还想着靠自己来觅食，可随着习惯每天两顿饲料的存在，每次一到饭点，它们都会不约而同从各个地方奔跑到投喂饲料的喂食点。
那些倔强坚持自我的火鸡们，只能挨饿或者挨打，这样的行为持续几次后，一到饭点投喂食物的时候，它们也就乖乖跟着其他火鸡一起奔向喂食点，开始抢吃的。
如果火鸡中有一位擅长总结的科学家，它可以根据每天的生活经验，总结出一套适用于火鸡族群的规则。
这又是另外的一个故事。
当混乱与理智稍微平衡一点后，哈斯塔就强撑着身体，离开晚宴，坐上马车离开。
马车沿着街道慢慢前行，哈斯塔将两侧车窗打开，凉风拂面，让他脑海内的混乱稍微减弱一点，理智暂时占据上风。
在诡秘世界，混乱才是永久的居民，而理智只是短暂的过客。
所以服食魔药晋升后，他必须抓紧时间返回南威尔郡。
在那个只有他一个人声音的国度里面，他的混乱才不会被其他人所窥知。
如果继续留在贝克兰德，他不定时陷入混乱的异常举止，肯定会被人看出端倪，尤其是鲁恩王室。
所以在今晚服食混乱导师魔药之前，他就已经做了一些准备。
他已经让人购买明天下午离开贝克兰德的车票，只需要维持半天理智的时间，他就没有多少后顾之忧。
国王乔治三世那边，他已经处理好了，离开时不需要再通报什么。
格莱林特、格雷克、韦恩教授等人，他也抽空拜访了一圈，只剩下奥黛丽小姐还没有见到。
明天早上正好可以拜访她一下，顺便见一见苏茜，看它这段时间学习得怎么样。
至于处理亚伯拉罕家族与群星信徒的事情，就交由贝尔纳黛处理，她一个人足以抵得上如今整个亚伯拉罕家族。
正在哈斯塔思索时，理智又再度被混乱所吞噬，整个人目光迷离，茫然又无措。
回到家里，尼尔管家就让女仆端来醒酒甜汤，哈斯塔浅尝一口，眉头微皱道：“甜？醒酒汤应该是这个味道吗？”
“您不是喜欢甜的吗？还特意让厨师研制出这一道醒酒甜汤。”
“我喜欢麻辣味的醒酒汤，下次要记住了。”
“……”
女仆一脸懵逼望着哈斯塔上楼的背影，麻辣味的醒酒汤？
这是要往醒酒汤里面放入辣椒段吗？
可这样一来，味道不会很怪吗？
许是自家伯爵大人在南威尔郡的生活改变了饮食习惯了吧。
她不懂但大受震撼，转身前往厨房，跟厨师们传达来自伯爵大人的最新指示。
盥洗室，哈斯塔习惯性泡个澡再睡觉，他却刷起了牙，刷完牙，他朝着门外喊道：“送点早餐过来。”
早餐？
现在不应该是吃宵夜吗？
守在门外的两位女仆对视一眼，将这句话理解为用早餐食物当宵夜。
在盥洗室内吃完一份早餐，哈斯塔才想起来要泡个澡。
泡完澡回房休息时，躺在暖乎乎的被窝里，哈斯塔却始终无法睡着。
脑海里面一直有着各种各样的声音，有的声音催促他睡觉，有的声音喊他起来嗨，有的声音想要让他夜晚出去做贼，还有一道声音，让他偷偷摸摸前往霍尔伯爵家敲响奥黛丽小姐的窗户。
这样失礼又尴尬的行为，他怎么可能去做。
……
霍尔伯爵家。
奥黛丽今晚并没有参加王室的晚宴，因为她早在几天前就已经推掉这场晚宴，只能听自己的大哥简述一下今晚晚宴发生的事情。
泡完澡回到自己房间已经夜里十点多，她伸了个懒腰，侧躺在床上，叮嘱苏茜不要熬夜看书。
“奥黛丽，你不觉得夜深人静的时候，最适合和书籍安静共处交流吗？”
“不觉得，夜晚就是安眠的时间，白天才是努力的时候，这也是为什么一天要划分成黑夜与白昼，嗯，这是造物主的意思。”
奥黛丽坚决反对苏茜在晚上偷偷内卷的行为。
“哦。”
苏茜说不过奥黛丽，只能将书合上，趴在自己狗窝里面闭目休息。
奥黛丽很满意地将房间灯火熄灭，枕着软乎乎的枕头，进入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窗户传来一阵有节奏的敲击声。
咚，咚，咚咚。
本就没有多少睡意的苏茜，立马就惊醒，它爬出狗窝，尾巴竖起，眼睛瞪圆，如临大敌般盯着窗户位置。
除了敲打窗户的声音，还隐约可以看见一道黑色的身影悬挂在窗户外面。
像是一只巨大人形蝙蝠？
苏茜连忙跑到奥黛丽的床边，大声汪汪两声，立马就让奥黛丽睁开惺忪眼眸醒来。
“苏茜，天亮了吗？”
奥黛丽有点迷糊揉搓一下自己的眼睛。
“奥黛丽，有东西正在敲打窗户！”苏茜生怕惊扰外面的不明生物，尽量压低声音开口。
“？？！”
苏茜连说几遍，奥黛丽才猛地惊醒，目光下意识看向窗户位置。
确实有一道像人的黑色身影，那道身影还在有节奏敲打着窗户。
民间恐怖小说里面的蝙蝠人？
这是奥黛丽心中升起的第一个念头。
在她翻阅过的一本恐怖小说里面，就记载着一种与人类似，喜欢深夜出没的蝙蝠人。
与蝙蝠人一同出没的还有天蛾人、猫头鹰人等等。
奥黛丽起初还有点害怕，可想到自己已经序列7心理医生，就算真的遇到什么不明生物，也有一定的自保能力。
再说了，边上还有苏茜，这里还是自己的家。
奥黛丽恢复镇定，目光看向依旧在敲打窗户的不明身影，反而升起一股浓烈的好奇心。
她小心翼翼从床上起身，披上一件粉白色外衣，用手比划着，招呼苏茜跟她一起逼近窗户。
离窗户近些，星空群星光芒洒落，让房间内的奥黛丽跟苏茜更能看清窗户外面不明生物的轮廓。
好像是个人影？
大半夜怎么可能有人会跑来敲打她的窗户呢？
肯定是自己的错觉，奥黛丽摇了摇头，压下这个荒诞的念头。
当奥黛丽与苏茜快要接近窗户时，窗外那道身影像是受到什么惊吓一样，突然从窗户掉落下去。
奥黛丽连忙快步来到窗台前，推开窗户，目光朝着窗户下方打量，只能隐约看见有一道身影，疾速融入夜色里消失不见。
她眨了眨眼，好奇道：“苏茜，你认出这只不明生物是什么了吗？”
苏茜来到奥黛丽身边，伸出前爪搭在窗台边沿，努力站直身体，望向窗外，不是很确定道：“奥黛丽，我好像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熟悉的味道？”
“我无法确定，或许真的是什么蝙蝠人吧。”
“真是奇妙的夜晚。”奥黛丽感慨一声，又喃语道：“正好明天早上要去拜访哈斯塔先生，顺便问一问他，这个世上是不是真的存在蝙蝠人这种生物。”
“奥黛丽，我也要去拜访哈斯塔先生。”
奥黛丽想了想微蹙眉道：“那你不许再让哈斯塔先生给你寄些乱七八糟的书籍。”
“……”苏茜沉默一会儿道：“奥黛丽，我只是想要学习知识。”
奥黛丽语重心长道：“苏茜，知识是有毒的。”
“奥黛丽，可是书上说知识是有益的。”
“书籍由人编撰而成，难免会出现错误的地方。”奥黛丽又叹了口气道：“你要学会有自己的思辨能力，不能一味学习书本上的知识。”
“奥黛丽，我明白了！”苏茜眼眸亮起，像是想通了某个重要的关节点。
奥黛丽有种不好的预感，但她现在没有心思去探究这些，她还得睡个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