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培毅很快看完了梅萨平顶的介绍,表情并没有雅各布想象中那么震撼与敬畏。已经与他朝夕相处了一个多月的老爷子很清楚,这小子想到了新鲜的抬杠角度,但是由于与神相关,不好说出口。
这个小鬼,毫无敬畏可言,哪怕是看到神如此伟力,移天换地的神力,他脑子里想的也一定是这份资料里的破绽。
有屁快放!眼看他还在假装看着资料,雅各布是忍耐不了周培毅的扭捏的,大声呵斥道。
周培毅羞涩的一笑,没想到被老爷子看穿了自己杠精的本质。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甚至有些腼腆地说:老爷子,师姐,你们都是虔诚的信徒,我有些疑问,也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科尔黛斯对周培毅的了解还不够深入,她也是第一次看见对着神祇的事迹提问题的小朋友,不知道这位小朋友小时候有没有对着神话故事和历史传说说我有异议,但她还是表达了一点友好:有什么问题,快问吧。
只见周培毅完全没有了获得许可前的扭扭捏捏,他颇为大胆地问道:老爷子,师姐,为什么正面战场伊洛波已经压制了异教徒,异教徒的小股部队还可以绕开重重封锁直达伊洛波的腹地呢?如果这是一支偷袭伊洛波正规军的奇兵,损失可能很夸张的吧。
周培毅很清楚,在初代神子和二代神子的时代,场比现在要珍贵的多,几乎是神子与其直系亲属专享的技能。但这样数量规模的特殊能力者已经可以达到改变战场态势的水平,只要在双方势均力敌之处出现,神子就可以带领自己的亲随如砍瓜切菜一般毁灭异教徒的有生力量。所以那个时候,伊洛波的联军肯定是坚壁清野,做好防守,逐步推进,绝不冒进,充分发挥能力者机动灵活的能力。
但是这样的策略怎么可能允许那么大规模的一股武装力量绕开一切防守直达伊洛波的平民城市呢?无论是伊洛波联军会采取以守为攻逐步推进的策略,还是这种悲剧的意外发生,都无疑揭示了所谓同仇敌忾的这支联军,也是王国与圣城为了各自追求利益的产物。而损害竞争对手,无疑也是竞争中的一种策略。
这种武装,是有人故意漏过去的,有人想要他们出现在那里。
周培毅笑着看二人,等着她回答这个恶意满满的问题。
科尔黛斯先是一愣,确实在她过去的二十多年人生中,还没有听说过有人对着神书上记载的事迹较真。尽管神的教义也好,那些至圣先贤的语录,历史上天认同感的事件,都已经是千年前的记载,但从来没有人去质疑这些内容的真实性,只要神是存在的,这些内容似乎都是不容置疑的。
但是这小子的问题,好像很合理啊。科尔黛斯也陷入了思考:以太空中的绝对距离而言,在没有反引力引擎的那个时代,飞船飞跃星系还是要受到绝对距离的桎梏的。从异教徒的帝国到伊洛波,交接的王国乃是卢波帝国附近的格拉里奥。那是个伊洛波最边缘的行星上的王国,位于南伊洛波的文明兴起之地,在神的教诲到达人世之时曾经是伊洛波的中心,也曾在千年的岁月里随着星际航行技术的进步不断遭到异教徒的冲击。
但是他们并不是那些绝望的异教徒武装的攻击目标。
异教徒在灭亡的前夕,处于残忍报复的目的,并没有选择一个距离更近的格拉里奥,甚至没有选择没有小行星带隔绝的东伊洛波。而是舍近求远,跋山涉水,从无人的深空不断摸索着前行,最终到达了不知道几年才能抵达的西伊洛波,发动了骇人听闻的袭击。
不合理!
而雅各布就不会像科尔黛斯这样,轻易陷入周培毅提问所带来的逻辑怪圈之中。这是一个他早已思考过的问题,他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千年前的记载,即便与神相关,也不能保证每一句话的真实性。圣城的记载中,出现不合理的地方,也是情理之中的。
这不是和稀泥,而是作为历史学者,经过深思熟虑之后,雅各布判断圣城对此事的记载中刻意掩盖了一部分真相。但这些所谓的真实,因为神与神迹的降临,已经有些无足轻重了。
而科尔黛斯显然还在沿着周培毅的逻辑思考,她得出了按照这个逻辑很容易得到的答案:你是说,这些异教徒是被故意放进来的?为什么?
雅各布叹口气,实在是没想继续这个话题。他看向周培毅,示意你惹得事,你自己解释。
于是周培毅笑了笑,回答说:几千年前的事情,我不是亲历者,也不是这方面的研究者,我不会有答案的。我只有几个猜想。
第一种可能性,也是我觉得最合理的可能性。就是这些人可能不是来自敌对之国的异教徒,而是伊洛波星系中流窜的不法之徒。趁着前线打仗后方空虚,在西斯帕尼奥烧杀抢掠。但是当神的天罚落下来的时候,这些人无论是谁,都只能变成异教徒了。
科尔黛斯思索着周培毅的话,似乎非常有道理,逻辑上讲得通,也符合当时的形势,更重要的是,符合各大王国贵族隔岸观火的习惯。她先看了看雅各布,看到老师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只能继续对周培毅问道:还有其他的可能性吗?
周培毅补充说:别的可能性,比较阴谋论,我觉得概率不大。比如,这批人是不是伊洛波的其他王国的人呢?伪装成敌人在伊洛波纵深内部烧杀抢掠,这样可以逼迫联军回救,达成他们自己的目的。或者说,这批人确实是异教徒,但是他们路过的那些伊洛波王国都纵容了他们进入西斯帕尼奥?
没错,贵族,尤其是王国贵族,毫无疑问最喜欢以大义之名,行掠夺之实。而圣城在漫长的历史中,也并非恪守信条。利益会让人的道德观念异化,巨大的利益带来巨大的异化。如果这样思考,是不是历史中很多被人深信不疑的传说,也是来自谎言呢?
就在科尔黛斯顺着周培毅的叙事,马上要继续思考到下一步的时候,雅各布及时打断了她:好了,到此为止。
这样的暴论,不是不曾在雅各布的脑海中出现过。但这些只是不痛不痒的脑补,再合理,再颠覆常识和大家约定俗成的集体记忆,这都是对千年前事件的质疑。这种质疑无法对千年前的历史有一丝一毫的影响,也不会改变当前的伊洛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