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景行的腰背不知不觉挺直了。
他欣赏地看着孙儿,眯起眼睛道:我孙儿做的很好,我马上联名吕县令,上书朝廷,就说已经找回缺失的功德,一定要还大家一个清白。
道观内响起一阵欢呼声。
哇,太好了,师父他们不用去无极观受苦了,我们也有人罩着了。
方才许福司说是他的孙儿破的案?
众人只认许千帆,并不认识许云硕。
所以现在许景行转运突然说是他孙儿破的案,众人十分惊讶。
别管那么多了,许老爷子不愧是福司,有这样破案能力的孙儿,许家要崛起了啊。
许云溯听着夸赞,心里一个劲的自谦:没那么夸张,小意思,小意思啦!
可他嘴角还是不由自主地翘起弧度。
想想刚才还是有点后怕,他只分析出功德一定藏在殿内的某处,只是不在法像身上。
一进大殿,他就注意到了离祈福之人最近的蒲团和香炉。
若是想和特制的法像抢功德,那么必然法器更强一点,或者离产生功德的人更近一点。
为了提现自己的英明神武,他必须一刀之下,把怀疑的所有地方砍开,让里面的秘密真相大白。
所以,他这一刀砍得很彻底,从前方高处的香炉,一直砍到地面的蒲团,连青石地面都凹进去一个刀痕。
还好,香炉和蒲团都私藏了功德,这会让旁人觉得他料事如神。
许云溯决定功成身退,于是像个高手那样风淡云轻道:柳福司,那么接下来就请凌云阁术士再来收纳被私藏的功德。
然后他转身故意对马青云说道:马指挥使现在可以证明吕县令没有罪了吧,是不是可以释放他了?
马青云还处在震惊之中。
但是吕芳芳的眼神看过来,他又不得不表态道:是,这样的后续我们
他还没有说完,李芳芳突然跑到许云溯面前差点跪地道:许公子大恩大德,如家此生难忘。
许云硕十分绅士的扶起她,然后说道:吕小姐与我本是武安县人,何必如此客气!走,我们去看看吕县令。
然后他转身对着许老爷子行了一礼,两人就在众人的目光之下双双离开。
马青云:
突然,心底里的恶魔被释放出来。
怎么可能
这绝对是梦!
我刚才醉酒睡着了。
绝对是睡着了。
不可能有人超越自己,还是一个粗鄙的九品武夫。
柳红楠又故意过来刺激他道:马指挥使怎么这般表情?难道是因为女人被抢走了?
揶揄两句话,柳红楠终于吐了一口恶气。
马青云浑身发战栗发抖,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样生气。
柳红楠又拍拍他肩膀,语重心长道:马指挥使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切不可狂妄自大,要深记这个道理。
好了,现在功德案也破了,完全用不到马指挥使了,马大人可以随便上书辞官了。
柳红楠的这番撩拨刺激,让马青云更加嫉妒的面目全非。
心里连辞官的心情全都抛到脑后去了。
县衙大堂,惊魂未定的县令吕文正捋了捋花白的胡须,仙风道骨地正坐着,不时吹一吹茶盏中的热气。
这么说,还是男爵一家救的咱们?
他对面坐着县尉曾邵,这位年轻才俊是三年前的同进士出身,本该一展宏图的他,差点被连累的死在狱中。
大魏以文治国,虽然县尉管一县武事治安,但大部分都是朝廷派新科同进士出身担任。
是啊,听说是许家公子,找到了朝廷缺失的一半功德。
对面身形挺拔的曾邵点头说道。
吕文正眯着眼道:不愧是开国男爵后代,又是凌云阁转运使,后面有大人物罩着。
他话里有话。
谁都知道许家公子只是个小捕快,他怎么可能找到缺失的功德。
那可是皇城司联手凌云阁术士都找不到的东西。
小曾,许家大难不死,肯定有背景深的人罩着,恐怕以后在武安县风头无量,咱们要尽早去拜访感谢,以后武安县的官场也要有许家照拂了。
县令想起了上次库银案的事情,心里对许云硕琢磨不定。
心想到底是不是背后有高人在指点他?仅凭他一个小捕快的力量,怎么能破获库银案和功德案呢?
不管怎样,许家现在势头更胜,不能与其交恶,尽量要巴结他们。
县尉抱了抱拳,县令大人说的是。
吕文正吹着茶盏,吸溜喝了一口,突然看了眼外面,问道:主簿呢?
武安县主簿名叫季白,由御史台监察御史调任。
一县之中三个最重要的职位分别是县令主簿与县尉,分管政务监察与武事。
较大的县还有县丞,基本上跟主簿差不多职务,辅佐县令,同时也是为了分权制衡。
捕头是县尉下面的人,因为是武官,所以在文官下面。
这是大魏官场规矩。
曾邵道:季白去筹办给翟老太太的寿礼了。
吕文正稍一迟疑,曾邵便解释道:便是咱们武安县那位探花郎的老祖母,这月中便是六十大寿。
古代六十岁便能称为大寿了。
吕文正想起来了,今年开春举行的三年一届殿试中,武安县出了一位探花郎。
科举进士分为三等,一等三甲,分别为状元榜眼和探花。
二等赐进士出身,有三十多名;三等赐同进士出身,三百多名,县尉曾绍便是这一类。
只要是进士出身,都会除授官职。
每年大量新官员入场,正是造成大魏冗官的最大原因之一。
不过在这个时代,每三年才产生的一等三甲进士,会被百姓比作天降文曲星,是神明般的存在。
武安县自从春天产生了一位探花郎后,整个县的功德便直线上升。
我记得那位探花郎名叫翟,翟
吕文正一时想不起来了,本来年纪就大了,再加上经历了一场牢狱之灾,记忆里快速衰退。
县尉曾邵道:是叫翟承志,家里只有一位老祖母了。
吕文正泯了口热茶道:对,想起来了。
翟家原本是南远乡的一个农户,自从翟承志考中新科进士探花后,翟家便被络绎不绝拜访的商人踏破了家门。
那些粗鄙的商人,也想攀龙附凤,简直痴心妄想。
新科进士探花郎,那便是公主驸马的存在,就连他这个县令攀亲戚也八竿子打不着。
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翟家亲戚也跟着豪横起来,把翟老太太侍奉的跟老祖宗似的。
不过翟承志发迹之前受了不少委屈,所以一考中进士后,便同武安县主簿季白书信一封,请他代为照看老母亲。
季白与翟承志是有私交的,不过作为县令的吕文正也在中间横插了一脚,提前在县内中心购置了一处院子,把翟老太太安置进去,并布置了三四个女婢伺候着。
季白当初没少跟他置气,但总归比不过官场老油条吕文正。
既然主簿大人一出狱就赶置寿礼去了,我们也不能落后。
曾邵拱了拱手:我已经让小的去准备了。
这时外面传来豪爽的笑声,只见眼缝狭长有些奸相的老道士李元明走来。
他是武安县道长,管着九座道观,此前也被功德之事牵连了。
在武安县,官场上有县令主簿县尉主事,面子上有男爵许景行撑着,在宗教领域则是老道士李元明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