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母摇了摇头道：决不可那样做，如果照常对假钱主付钱，那么八万贯钱无异于螳臂挡车，不到一天时间，就会完全掏空。

    许云溯道：方才我仔细观察了，那些拿着假钱的钱主都是些地痞无赖之徒，这些人本来就无所顾忌，如果林家不兑现，那么他们必然到处煽风点火。

    而鼓动他们的势力肯定乐见其成，到时候全宁州都会变成一锅乱粥。

    即使林家能挺过这次危机，名声也早已败光。商行最注重的就是信誉，到时候大家都不信任，没人往林氏存钱，还不是和倒闭一样。

    冯瑶不再说话了。

    许云溯分析的完全正确。

    可是如果那样，一天之后，把钱分完了又该如何？

    冯瑶满脸绝望。

    许云溯揉了眉心几息，然后道：

    这样，对外通知，由于铜钱从外运输困难，暂时只能兑换两成，等明日再兑换两成，五日之后保证全部兑换完毕。

    另外，鉴定假钱的工作照常进行，但别戳穿那些假钱主，对每一个客户都进行细致的询问，包括他们的家庭住址工作家庭关系等。

    如果有假钱主回答不出，那么不能直接否定，让他到一旁等待，重新排队。

    冯瑶眼睛里突然产生亮光。

    云溯，你是想通过大量繁琐的工作来拖延时间？

    许云溯在房间里踱步道：对，我们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找出主导这次假钞案的幕后势力，然后断绝那些地痞流氓的假钞来源。

    而我们办案所需要的时间，就需要用铜钱来拖延。但铜钱不够怎么办？那就拖延每个人拿到钱的时间。

    我们不是不给钱，只是时间有点慢，他们愿意排队就排队，不愿意排就回家等着。

    反正前面所有排队的人都领到钱了，也就不会有人再到处乱说我们不给钱。

    冯瑶猛地站起身，一拍手掌，激动道：

    好，云溯，你太聪明了。

    我去跟你林叔说。

    林母正要下楼，许云溯又拦住她。

    不，现在时辰已到午时，就说林氏商行要进行午休，未时再重新开行，今天就进行到申时尾。

    五点下班，打工人从不加班！

    冯瑶再次被姑爷给震惊到。

    他说的这些点子都是随口就来，仿佛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可在古代，对商业者来说从来没什么固定的时间。

    中午也不会休息。

    尤其是大魏经济繁荣，商业十分发达，取消了前朝的宵禁。

    只要不是年尾朝廷派转运使下来监察的时间，大魏是没有宵禁的。

    林氏商行经营药材买卖和飞钱生意，平常的伙计一般到深夜没生意了才会关门。

    许云溯提议的这些东西都是从没有实践过的。

    冯瑶来到大厅，站在一个椅子上高声喊道：大家先别急，我们林氏商行一定会信守承诺。

    不过大家也知道，铜钱的运输太麻烦，我们正在从钱庄往这边运钱，今天就先兑换大家两成的飞钱。

    这时候外面没兑换到钱的人立马急了。

    凭什么，当初我们存钱的时候，你们明明说的是随时取。

    冯瑶心里一阵咒骂。

    若不是有那么多捣乱的人，当然能随时取走。

    不行，今天就退钱，我看林氏今天打算关门走人，大家可别放过他们。

    对，我看就是这样。

    眼见局面控制不住，冯瑶抛出诱惑。

    这样，我们林氏为表诚意，手续费由百取五下调为百取一。

    如果大家执意今天取钱，那么手续费还是百取五。如果今天还有以后每天都取两成，那么手续费就为百取一。

    这时候反对的声音就降了下来。

    反正你要是真想今天取钱，那么手续费百分之五。

    可是看到其他人只支付了百分之一的手续费，这些人心里就不是滋味了。

    商人最看重的就是利润，怎么可能就凭空多花掉几贯钱。

    冯瑶又说道：请大家见谅，今日我们林氏的伙计太累了，为了他们的身体着想，我们林氏宣布以后午时休息，不开行。

    本来被望无边际的人群搞得焦头烂额的伙计，心里顿时一松快。

    作为打工人，竟然还能午休了？

    从没有体验过如此厚待的林氏伙计，不由得挺直腰板，仿佛作为林家的佣工使他们骄傲。

    人群再次爆发不满，许云溯这时从楼上下来。

    大家别着急，我许云溯以许家做担保，林氏商行一定会信守承诺。

    人群看了眼许云溯，纷纷表示不认识。

    这谁啊？

    夸那么大海口，不怕扯着裆吗？

    许云溯：

    不是说我一刀斩破神像的事都传遍了嘛。

    小姨误我！

    许云溯刚想解释，有人就认出他来了。

    哎，那人说是许家人，许云溯哦，我想起来，就是一刀砍碎道观，搜出所有功德的人物。

    是啊，许福司一族好几百人都是他救下的。

    哎呀，我就瞧此子仪表堂堂，那绝不是输许福司的存在。

    许福司大家还不知道嘛，为人正直，乐于助人，上次我们家缺粮还是许家救济的呢。

    许福司是我们武安县仅有的男爵，咱们县也就这一个爵位了。

    大家看向许云溯的表情顿时变得温和起来。

    许云溯心道原来老爷子乐善好施死要面子也不全是坏处，紧急时刻确实能派上点用处。

    林居寒看大家被稳住了，又宣布道：我们林家是讲信用的，请大家完全放心。

    如果大家相信我们，决定不取钱，还是存在我们家，那么出具飞钱凭证，以后来我们林氏药铺买东西，统统只要九成的钱。

    外面要钱的人群开始瓦解。

    林氏药房的药材可是来自南疆的好货，我那老婆子在别处抓药吃了好几年没好，只在林氏吃了几味药，现在都能下床走路了。

    这时一个脸色圆润有些发虚的男人道：林氏的补药也是上上之才，前月本公子一龙戏七凤时差点哎，多亏我那老爷子求的林氏补药。

    周围人一阵闷笑。

    终于把所有人打发好，外面依旧有排队的，但大部分人都回去吃午饭了。

    又一刻钟后，名叫荣玉山的押司才匆匆赶到。

    他带来了五位差吏。

    押司与录事同级，押司管案牍，录事总录文簿。

    林居寒虽然不怕他，但是强龙不压地头蛇，对于押司这种管着县城小事的差吏表现出尊敬。

    慌忙倒茶，并且备了些吃食。

    荣押司，辛苦了。

    胖胖的鼻头很大的荣玉山揉着肚子，笑眯眯道：

    不辛苦不辛苦，林掌柜平时孝敬我们那么些银子，这点事该做的。

    说着他又不经意地捻了捻手指。

    林居寒把早就备好的二十两银子奉上。

    荣押司，这是给弟兄们的差劳费。

    荣玉山一边说着‘这不好吧’，一边将银子收进袖内。

    这样，那五位差吏今天就归林掌柜差遣，帮你看门也好，打那些不知轻重的商人也好，别闹出人命就行。

    林居寒脸色有点僵。

    荣玉山也是在骂他这个商人。

    行了，本官还有事，就先走了。

    慢走。林居寒眼底有些生气。

    荣玉山拍着酒足饭饱的打肚皮从后门走了。

    这时许云溯从另外一个桌上转过身来。

    这个人有问题。

    许云溯直截了当点明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