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云溯和王杨坐在墙角，扯皮了一会儿，但两人的视线从没有远离过大牢门口。

    突然，一声巨响，一个泥疙瘩被人从天上扔下来。

    定睛一看，是那个斗篷人，只不过被泥巴完全包裹住了身体，只露出一颗狰狞可怖的脑袋。

    许云溯忍着恶心凑上去看。

    巫启年在旁边叮嘱道：小心他吐你口水，八品驱毒人，口水也有剧毒。

    许云溯后退了一步：驱毒人？是药修！

    巫启年扭扭脖子道：没错。然后他走进，直接将黑皮靴踩在了斗篷人的脑袋上。

    地上被裹成泥蛹的那个驱毒人头发很长，遮住了狰狞的半张脸，另外半张脸有很多小坑洞，像是很大的痘印过后留下的疤痕，又像是被毒药腐蚀的。

    你是谁？来干什么？听谁的命令？巫启年很利索地问出三个问题。

    地上的驱毒人艰难挣脱开巫启年的脚，脸面朝上道：我说实话能放过我？

    巫启年再次将脚踩在他额头道：别废话，说了再判你罪。

    驱毒人想了一下，觉得打不过巫启年，于是脱口道：城外制假工厂，有人在那里与我会面，让我教大牢内囚犯散发假钱。

    许云溯凑前一步，保持他的嘴巴不对准自己的方向，然后问道：谁跟你见面的？

    深更半夜，看不清。

    那么县衙里的人谁与你接应，将囚犯放出去的？许云溯接着问。

    根据岳父探查到的消息，路上那些拿着假钱的乞丐流氓，都是从一些刚释放的囚犯手里拿到假钱的。

    至于为什么多了那么多刚释放的囚犯，那必然是有人在县衙里运作。

    驱毒人想了一会儿，道：一个胖胖的，很容易出虚汗，经常拿手帕擦汗的小官。

    许云溯想了一下，然后脑中一个人影浮现。

    巫启年问道：想到了？

    许云溯点头道：押司荣玉山，与他说的有点像，而且他就是管刑狱的。

    另外我又想到了第一天发生假钱风波的时候，林掌柜去请他出来镇压，结果那家伙一上午都没去，吃过了午饭才优哉游哉赶过去的。

    巫启年点头道：那就是荣玉山，回来抓他来继续盘问。

    这时许云溯低头继续问：你说的那个制假工厂，是不是在城东南，原先是个纺织厂？

    驱毒人点头：没错，就是那里。

    许云溯一抬头，看到巫启年投来的奇怪的眼神，于是他解释道：第一天的时候，我就发现那里了。

    巫启年思考了一下，没有得出什么结论，于是提议道：先进大牢看看。

    但许云溯拦住他胳膊，又谨慎地问了句：所以上面的人是派你来灭口的，将那些散发假钱的囚犯都杀掉？

    是。驱毒人似乎觉得逃跑无望，将知道的事情托盘而出。

    许云溯再问道：大牢里有什么毒？会让人致幻？

    驱毒人道：是下在他们饭食里的，伤不到你们。

    许云溯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开心地对巫启年说道：年哥，我刚才长教训了，面对危险之前，再三确认！

    镇星君愣了一下，然后笑道：你娘当年要是有你这般机智，也不会算了，旧事不该提。

    许云溯装出不经意地问道：有什么事啊，能让年哥这般惦记？

    巫启年摆摆手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你娘做事很轴，经常令师尊不满意。倒是你，与人处事中很灵活多变，是个成大事的苗子。

    许云溯听人夸自己就很开心。

    之后巫启年控制地面，凭空裂开一个大坑，然后驱毒人被埋进去，就露出一个脑袋。

    两人一边往大牢里进，许云溯一边说出自己知道的事情：

    林掌柜查到的那些被释放的囚犯，都是些小偷小摸者，即使没有假钱风波，也快被释放的。

    所以我猜想，县衙的人即使想用囚犯散发假钱，他们也不敢全部释放大牢所有囚犯，尤其是那些死刑犯，这样会对社会治安造成极大威胁。

    我想他们许诺这些囚犯给与自由，但是发完假钱后，又把这些囚犯抓了回来。现在有快要瞒不住的迹象，所以派人来杀他们。

    突然，许云溯想到了之前打仙儿的场景，这在官场上应该是心照不宣的事情。

    巫启年点了点头，然后问道：听你的分析，我觉得这些年你不该只是个捕快。

    哦？许云溯来了兴趣，不知道在他眼里自己是什么段位，于是问道：年哥觉得我能当得起什么职位？

    巫启年摇摇头道：大魏官员要么是像县令吕文正这种阿谀奉承，只懂得玩弄权术，但没有任何能力的；要不然就像皇城司那群人，只做皇帝的走狗，有点能力，但是影响力局限，在外名声非常不好。

    然后他勾住许云溯的肩膀，笑嘻嘻道：跟着哥来凌云阁，做我弟子。以后你就是货真价实的许福司，天下人都敬重你。

    许云溯表情冷淡地拍开他的手，心道：你也不去打听打听你在外面的名声，还说人家皇城司不好。

    他拒绝道：我是武夫，走不了你们术士体系。

    巫启年换上一副不争气的表情：你才一个九品，就当前面的修炼是锻炼身体，重新学习术士不就行了。

    许云溯虽然有点心动，但总觉得这个巫启年有点奇怪。

    自己跟他非亲非故的，他对其他人也爱答不理，甚至脾气粗暴，怎么就偏偏对自己好？

    难道说他暗恋母亲？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总感觉怪怪的。

    要是自己想加入凌云阁，首先肯定选择柳姨。

    虽然她脾气也不好，但是人傻波大啊，容易哄，有坏心思也写在脸上，一眼就能看出来，完全不担心她坑自己。

    但现在突然蹦出来的这位镇星君，许云溯不敢完全信任。

    我考虑考虑。许云溯用这个常见的拒绝话语把人给打发了。

    巫启年摇了摇头，深感痛惜。

    两人齐步进入大牢，一进去就闻到非常重的发霉味道，像是几个月不打扫的厕所，还很潮湿，两侧的墙根几乎都能看见明水，不时有大老鼠从前面窜过。

    过了一个铁闸门，空气中开始弥漫血腥味，还有一股胃酸的呕吐味，稍微一闻就令人作呕，头脑发胀。

    巫启年递上一块麻黄色的绸布道：捂住口鼻，驱毒人下的毒在饭里，囚犯吃了后开始呕吐，恐怕会散布在空气中。

    许云溯毫不犹豫地接过精致的丝帕，相比于毒性，他更恶心这种血腥味和胃酸呕吐物混合的味道。

    随后两人一间一间走过牢房，看着触目惊心的狂暴现场，许多犯人的脑袋被撞的血肉模糊，已经看不出长什么样，头发被血液浸湿的一缕一缕的。

    还有的发狂的犯人开始啃咬他人，倒在地上死亡时，口中还含着他人的耳朵。

    行了，没有活人了。巫启年折回身子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