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结果,红方战败!”经过一番攻防,苏泽做出最后的判断。
代表福州水师新军的红方落败,代表倭寇的蓝方在福州附近登陆,劫掠完毕后逃之夭夭。
林良珺指挥红方作战,最后的结果连倭寇的舰队都没发现,一仗都没打就被判定落败。
他憋屈的握着拳头,红方的学员都低着头,和蓝方学员喜气洋洋的样子成了鲜明对比。
“大家回到座位上。”
众人返回座位上,苏泽再次拍了拍黑板说道:
“‘海上作战,索敌第一’,你们现在能体会到了这句话的意思了吗?”
“蓝方的作战计划很好,避开港口和巡逻舰队,选择在海边上登陆,抢劫完毕后维持机动撤退,这就是倭寇在我们福建劫掠所用的战术,你们总结的很好。”
“红方落败,不单单是你们运气不好,而是你们在作战中犯了几个错误。”
苏泽在黑板上画出一个雁行的阵型,对着学员说道:
“在陆地上作战,阵型很多,但是为什么在海上基本上都用雁型阵或者一字阵?这就是为了方便追踪敌人。”
“在保持每一艘船的最大联络距离下,尽可能的将阵型拉长,就可以最大限度的增加遇敌的几率。”
苏泽指着沙盘说道:“红方犯的第一个错误,在搜索敌人的时候,将帆船集中在一起使用,这也就让舰队更难发现敌人。”
学员们连忙记着笔记,海上作战的根本逻辑和陆地上完全不同,苏泽讲的这些内容都是他们从没有思考过的。
苏泽继续说道:“这是其一,第二个,就是红方完全没有对蓝方登录点进行任何的预测。”
苏泽说道:“风向,这是在海上作战具有决定性的一个因素,在进行作战计划的时候,红方的指挥官完全没有考虑这个因素。”
林良珺低下头,好像确实是这样。
苏泽说道:“这点就要表扬蓝方了,他们的登陆地点和撤离地点选择的很好。”
苏泽赞赏的说道:
“登陆作战,最重要的不是登陆地点,而是撤离的地点。”
“蓝方选择的登陆地点并不是很好,有被发现的危险,但是因为红方的疏忽,并没有对这个地区进行搜索,而让蓝方从容完成了登录。”
“在撤离的地点,蓝方选择了顺风口的位置,以最快速度完成了撤离,让红方的封锁扑了空。”
苏泽对着林良珺说道:“在登录点和撤离点,这两个关键节点上,你们完全没有进行任何的预测,这才是落败的最大原因。”
林良珺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样,他过于注重在海上搜索敌人,根本没有思考过敌人会在什么地方登陆。
苏泽说道:“福州沿海地区不少,可是适合登陆的地点不多,你们完全忽略了敌人作战的意图,盲目的在海上搜索,这是落败原因其一。”
“过于集中使用舰船,导致整个舰队的搜索范围太小,没有能够发现敌人踪迹,这是落败原因其二。”
“红方所有人,给蓝方洗五天的衣服,五天之后再写一份作战总结报告上来!”
“是,山长!”
林良珺带着一群红方学员站起来,饱含耻辱的答应了下来。
苏泽很满意的点头,近现代海军,不仅仅是航海技术上的近现代化,更重要的是战争学说和作战理论的近现代化。
这一点在海上作战更是发展飞快,这一批学员不仅仅是舰艇的指挥官,苏泽还需要他们有全盘作战的思维能力,可以应对大舰队的作战需求。
在这一点上,欧洲在指挥海上舰队作战,已经总结出一套粗略成体系的方法,而欧洲各国在海上作战的白热化,也让军事理论获得了迅速发展。
就比如在这个时代的欧洲小国丹麦,都拥有六十艘规模的舰队,北方战争中就出现很多次上百艘战舰的会战。
苏泽对这一批学员寄予厚望,他们将是福州水师新军的作战参谋和舰船指挥官,也是日后自己造反的班底。
苏泽在福建蒙头练兵,浙江官场的上的争斗也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提出“以改代赈,两难自解”的新任杭州知府高翰文,刚刚到任杭州就遭遇了两次民变,他赫然发现所谓的两难自解,竟然是个两方都不愿意的伪命题。
作为百姓自然不愿意卖田了,土地是百姓的根本,就算是卖田换来了今天的粮食,以后也会饿死。
更何况这一次的浙江水患,不仅仅是天灾,更是前任杭州知府的人祸呢?
杭州府的百姓早就传开了,既然是官府为了改稻为桑淹了他们的田,现在又为了改稻为桑要让大户抢夺他们的田,那还不如干脆的造反抢粮好了。
高翰文寄希望购田的大户也不愿意,今年整个江浙雨水不断,粮食价格不断地上涨,要用粮食来换田,甚至要比直接买田的市场价格都要高。
而且官府让你买田,还要承担改稻为桑的后续费用,比如需要统一在官府手上购买桑苗,价格又是比市场上的桑苗高。
这些大户也不是傻子,今年眼看着都八月份了,到了明年春天才能养蚕收丝,现在买田根本就是亏本的。
从来就不存在什么两难自解,在这场交易中,肥了的只有高价兜售桑苗的官府,提前得到消息在浙江兜售粮食的粮商。
这下子高翰文也急了,改稻为桑推行不下去,自己这个杭州知府的乌纱帽也要没了。
等到了九月份,祸不单行,江浙大雨,这一次不仅仅杭州府闹水灾,整个苏州、松江、常州、镇江、杭州、嘉兴、湖州七府大水为灾,平地水深数尺,累月不退。
这场大水灾彻底让高翰文的以改代赈计划破产,改稻为桑立刻成为激烈的政治斗争。
京师言官林润上书弹劾严党核心鄢懋卿,翻出他在福建清军时候的旧账,弹劾他贪污受贿,皇帝留中不发。
紧接着严党也开始弹劾南京户部左右侍郎,方望海和赵贞吉,说他们不出粮食救援浙江,故意拖延改稻为桑国策。
结果赵贞吉被清流力保,明明不负责南直隶粮道事务的方望海反而被处罚,不仅仅罚俸三个月,连执掌南直隶钞关厅的权利也被分给了赵贞吉。
气的方望海干脆告病,直接在南京户部街的府邸中养病去了。
在浙江,淳安知县海瑞也因为拒不执行改稻为桑,而被调任江西兴国县知县。
以浙江为棋盘,清流和严党的激烈争斗,让曾经繁华的杭州府饿殍遍野。
就连杭州府本地一些大户都吃不上饭。
只有那些早就得到消息,囤积了足够粮食的外地商人,在杭州府大肆低价购买良田,吞并土地。
就在海瑞含恨离开浙江的时候,正在福建兴化抗倭的戚继光,也陷入到了困境之中。
自从合作愉快的上级谭纶调离了福建之后,戚继光在福建抗倭就陷入到了泥潭中。
在俞大猷入狱之前,戚继光的想法也很简单,就是练兵作战,报效大明就好了,他作为一个武将,自然也没有太多的想法。
但是俞大猷的事情给他戚继光巨大的精神冲击,作为俞大猷的战友,他自然清楚俞大猷到底在抗倭这件事上倾注了多少的心血。
可结果是俞大猷被胡宗宪如同弃子一样舍弃,来了一套弃卒保车,戚继光这才明白,他们这些带兵打仗的,在文官眼中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
立下再大的功劳,也不过是大一点的棋子,需要舍弃的时候他们自然不会手软。
戚继光从此开始谨言慎行,他调入谭纶麾下之后,也努力的和谭纶打好关系,两人也算是配合默契,在福建打开了局面,打了两场胜仗。
可是随着谭纶调任浙江,这份默契的平衡再次被打破,留在福建抗倭的戚继光,再次感受到了多方掣肘。
除了倭寇多次进犯兴化府之外,广东张琏的起义也在威胁整个闽南地区。
张琏,是广东饶平县乌石村人,因为在宗族中摊派劳役的时候觉得不公平,杀死了同宗族的富户族兄。
张琏干脆投奔了郑八领导的农民军。
后来郑八在广东战死,张琏被推举为首领,他在在粤北山中构筑宫殿大寨,周围环列小寨数百,聚众十万,张琏称帝,年号“造历”。
张琏称帝,自然是朝廷震动,于是原本调入福建抗倭的戚继光,再次被委任了剿匪的命令。
戚继光是欲哭无泪,大明朝廷是真的不当人啊。
逮着“好用就往死里用的方针”,就着戚继光这么一只羊猛撸,关键是先把赏银给发齐了啊!
戚继光又开始怀念胡宗宪了,虽然胡宗宪不当人,但是好歹在他手下当差,不需要考虑钱粮赏银的事情。
“将军!”
一个年轻人推开大帐门帘,戚继光放下手里的兵书问道:
“克迈啊,福州府那边怎么说?”
走进戚继光大帐的,正是俞大猷的儿子俞咨皋。
自从俞咨皋在苏泽的帮助下,头顶大浩救父之后,俞大猷发配大同戍边,俞咨皋也被革除军职返乡。
俞大猷是泉州府人,戚继光带兵入闽之后,俞咨皋立刻找到了这位世叔。
俞大猷要大戚继光二十多岁,但是两人关系很亲密,俞大猷是中年得子,所以俞咨皋也是戚继光的子侄晚辈。
戚继光对于俞咨皋非常看重,直接任命他做自己的亲兵总旗,那些奔走往来的事情也都交给俞咨皋来办。
经过父亲的事情,俞咨皋做事也稳重了不少,戚继光对于他更加依仗,钱粮后勤的事情都交给他处理。
“将军,福州那边说我们请赏太多了,要派人核验战功后再说。”
戚继光拍案说道:“那些首级和倭刀不是都送到福州了吗?为了这点赏银福州那边都要抠抠索索吗?”
俞咨皋低着头,戚继光叹息一声说道:“还是福州那边认为我们是客兵,不愿意出这笔银子!”
俞咨皋说道:“世叔,我又去找了苏先生。”
戚继光抬起头问道:“苏汝霖?听说他在给市舶司练水师?这段时间水师新军可是打了几个胜仗!连兴化府这边的倭寇都安宁了不少!只可惜我军务在身,没办法去福建见一见他!”
戚继光和苏泽也算是神交已久了,当年和俞大猷在浙江抗倭的时候,俞大猷就经常和戚继光分享苏泽的信。
如今戚继光练兵用的鸳鸯阵,也是从苏泽那边“学来”的。
后来俞大猷出事,苏泽带着俞咨皋进京营救,更是让注重义气的戚继光对苏泽非常敬佩。
听说俞咨皋见了苏泽,戚继光连忙让俞咨皋坐下,问道:
“苏汝霖怎么说?”
其实俞咨皋主动来找戚继光,就是苏泽安排的。
果然俞咨皋得到了戚继光的重用,迅速成为戚继光依仗的军官。
俞咨皋记着苏泽的吩咐,说道:
“苏先生说,水师新军愿意支一笔银子,将我们拖欠的赏银先发下来。”
戚继光惊喜的站起来说道:“真的吗?苏汝霖真的这么说?”
今天有点事,差300字,明早补上,抱歉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