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拆迁问题,这几乎是古今中外都极为头疼的问题。
徐渭说道:
“按照我们东南的产权精神,这些土地拥有者占据土地要价,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这是符合市场原则的。”
苏泽点点头。
随着商业发展,也有一部分读书人开始研究经济理论。
这几乎是不需要苏泽引导的。
而在东南的官府内部,以两个部门为首,形成了两个流派。
第一个是以市舶司为主的官吏们,他们提出了“重商和市场”,这两个口号。
重商就是重商主义,重商主义强调加强对自己国家有利的商品出口,限制冲击本国市场的商品进口,并且认为应该通过市场,也就是税收来调解市场,而不是粗暴的用法令来禁止。
这一流派非常强调市场原则,认为市场能够调节一切问题。
而另外一派,则是钞关税厅的官吏们形成的一派,他们认为官府应该介入到了经济事务的管理中,特别是对整个工业生产进行统筹。
钞关税厅很快的意识到,某些产业会存在过热的风险。
比如苏松两府的棉纺织工业,随着产能的进一步提升,以及整个棉布产量的飞升,整个行业的利润已经进一步变薄了。
以目前的市场,如果不能增加市场,那东南的棉布利润很快就会低到让一批中小工坊倒闭的地步。
作为征收商税的钞关税司,他们认为应该对于过热的产能进行准入制度,通过政令来调解产业结构,而不是放任市场的无需发展。
这两派在户部内部就争论不休,紧接着两派官吏的争论蔓延到了报纸上,就连普通读书人都加入了进来。
徐渭说道:
“市舶司那边认为,地价上涨是市场行为,这些在城市附近拥有土地的人,只要他们土地是合法获得的,应该给予市场认可的补偿。”
“钞关税司那边则认为,官府所花费购买土地的钱,是来自于全体国民的税收,而城市发展的红利,也是整个城市都能得到的好处。这些占据土地漫天要价的人,等于是用全体国民的税收补贴他们一家一户,这对于其他国民是不公平的事情。”
徐渭无奈的说道:“内阁内部也是看法不一,何大臣认为依法征收是必要的,应该按照律法给他们补偿。”
“方大臣认为如果补贴太多,会给财政带来很大的负担,以后还怎么发展城市建设?”
徐渭也很无奈,城市扩建并不是一个小问题,而是关系到东南发展的大问题。
就拿南京城来说,现在城墙范围内的南京城已经不够住了。
就算是内阁将很多衙门都搬到了城外,也将很多内设工坊搬到了城外,南京城内的房价依然飞快上涨,户部街附近的房价更是上涨到了大部分官员一辈子薪水都买不起的地步。
如今东南的官员,也都和当年大明京师的官员一样,喊出一句“南京居,大不易”的感慨。
南京城的扩建刻不容缓,按照工部的方案,要在长江以北建设一座南京新城,日后要将整个南京的六部九寺二监衙门都搬到南京新城,国子监和天工书院也都一起搬过去。
而南京新城的建设方案一出,江北的地价飞快的上涨,成本已经高到了内阁无法承担的地步了。
徐渭叹息一声,苏泽说道:
“这样吧,既然这件事涉及到南京城的问题,就在水晶宫召集南京地区的制宪会议代表,钞关税司和市舶司都派出代表,就征地的问题分别提交方案。”
“南京府县衙门也派人参加,协商讨论解决问题的方法。”
徐渭愣了一下,对着苏泽说道:
“大都督,这是要形成定例,还是就事论事?”
徐渭的提问很有深意,如果形成定例,那就意味着以后决定百姓的重要事件都要这么讨论,那等于赋予了地方制宪会议代表议政的权力了。
如果是就事论事,那就是对于这件事召集制宪会议代表开会,说明只是讨论这么一件事。
苏泽说道:
“既然我们东南讲究主权在民,那主权授予也是有优先级的。”
“若是论法理,全体国民来决定,那就等于是天命了,拥有最高的法理性。”
徐渭点点头,从法理上讲确实如此,不过东南还没有组织过这一类的活动。
“制宪会议代表也代表一部分民众,有制宪会议代表参加的决议,会比官府单方面的方案更有说服力一些。”
徐渭说道:
“我明白大都督的意思了,这件事主要还是信任问题。”
“如果征地补偿给的太多,那民众就会认为是官府和那些地主勾结,给一部分人发好处。”
“如果给的太少,那这些被征收土地的人又会闹出事情来,认为是侵犯民权。”
“还不如拉着大家一起坐下来讨论。”
苏泽点头说道:“正是如此。”
“那属下这就去筹办,过程也要向南京百姓公开,讨论出合理的方案来。”
徐渭又说道:“大都督,还有一件事,第五旅送来了伪明四川巡抚江东臣的遗表,应当如何处理?”
苏泽已经接到了江东臣自杀的消息了,他说道:
“伪明也是有殉葬者的,既然是遗表,就送到京师去吧。”
“这份遗表上也讲了城乡问题,大都督不看一下吗?”
苏泽接过了江东臣的遗表,看完之后叹息说道:
“伪明也是有明白人的,高拱、张居正都是一时之人杰,只可惜他们心中还念着明廷,不肯为我们所用。”
“不过也快了,四川已经陷落,那李春芳的执政生涯已经进入倒计时了。”
与此同时,四川陷落的消息,也已经开始传到京师附近地区。
在天津伺候父亲养病的张敬修,拿着报纸冲进宅子里,他坐在床榻边,对着张居正说道:
“爹,四川丢了!”
自从来了天津养病之后,张居正的气色好了不少,他接过报纸看了一会儿说道:
“李春芳快要下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