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的悦来客栈中,柳韵锦披着外衫凝望着霖霖如霜的冷月。已然躺卧数次床榻的她,每次都辗转难眠。
夜,使人寂寞,越静的夜,越让人空落。她整理下衣衫,拿起竖在一旁的天岚紫霄剑,缓缓地打开了房门。分望父亲与殇沫的房内,皆漆黑一片,瞬感失落连连,低头微叹。
她的眼神中好似有说不完的话语,诉不清的情愫。她行迈靡靡,中心摇摇,无趣地拂过一个又一个勾阑凸柱后,来到了楼下。望着紧闭的道道门板,静静地坐了下来,想饮一杯茶水,却发现茶壶空空,滴水未留。
“小二?小二,在吗?”未饮得茶水的她,凝望着朦胧烛光与周围紧闭的门窗,憋闷不已,她虽知深夜叨扰,有所不便,但还是柔声唤着店小二。
“客官,这么晚了,又什么事吗?”店小二睡眼迷离,打了几个哈欠,揉了揉眼,道。
柳韵锦只觉歉意连连,微声道:“我想出去…走一走,哈哈。”
店小二凝视着她,道:“客官,这么晚了,您又是位貌美如花的女子,若此时出门,恐有危险。”
柳韵锦微微一笑,道:“没事。我只是想闲逛一下,想看一看深夜里的秦淮河畔是怎样的风采。”
店小二用甚是不解的目光打量了下柳韵锦,道:“那好吧,我挪下门板便是。客官也请多加小心才是啊。不过,这毕竟是天子脚下,会有兵士巡夜,应该不会出什么大的问题,就怕醉酒未归的狂徒,多有骚扰。”
柳韵锦自然是不惧醉酒的狂徒的,她抬了抬手上的天岚紫霄剑,道:“有它在手,遇到也无碍。”
店小二缓缓的搬起两三门板,望着柳韵锦走出了客栈,摇了摇头,喃喃道:“跟随银发男子而来的人,还真是怪异…”
柳韵锦在街道上行走了几步,又回望父亲与殇沫的客房,依旧没有丝毫亮光,她展开双臂,微扬着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畅快的笑容。
…………………
此刻,在灭影门中,手持灭影刀的故遗名已连挥数次杀招,却依然没能占得上风。
“你当真以为有了灭影刀就能教训我?”郭明轩淡淡地笑道。
“我只知道,就算你的内力再深厚,也有筋疲力尽的时候。真到了气短之时,你我皆与常人无异,而我手中有刀,还是天下为尊的灭影刀,而你….哈哈,什么也没有。”故遗名挥动下手中的灭影刀,自信满满地笑喝道。
郭明轩微笑着点了点头,道:“听起来的确如此,也许到最后我还真有可能被你狠狠地教训一顿,哈哈。”
“现在才知,是否有些晚了?你….”故遗名正傲气十足地言语,却被郭明轩的一阵狂笑给打断了,“哈哈哈,故门主还是那个故门主,但明轩已然不是你初见时的明轩了。天地万物,生生不息,循环不断,气流不绝,绵绵若存,用之不勤。肉眼观出的疲惫,又怎是真的呢?”
“你…你到底在说什么?就算你已达到化境,也该有停歇之时…”故遗名自然懂得郭明轩所言的道理,但他根本不信眼前的郭明轩已然达到了这种境界。天人合一,是如此的缥缈如幻,怎会让郭明轩轻易得悟出呢?
他高举灭影刀,猛然弓腿前倾,竖劈一刀,又横挥一刀,十字刀光犹如铁网,向郭明轩击去。
郭明轩淡淡一笑,微仰下颚,左腿微弓,离地腾起,手上没有任何动作,只是自若地下垂而已。在如此简单地动作下,四周却飓风四起,骤雨不断,稠密的骤雨中“滋滋”作响,电光连连。十字刀光触到骤雨,瞬间化成虚无。
郭明轩微转身体,左腿又往上弓了一下,摆动戟指,轻轻一挥,动作甚是潇洒飘逸。眼前的整片骤雨在飓风的加速下,伴着电光,道道刺向故遗名,面积之大,使得挥出之处没有任何缝隙。
故遗名一脸惊容,右手平举灭影刀,左手用尽全力地推向刀身。骤雨临近,他紧皱眉头,咬紧牙关,嘶声连连,身体不断用力前倾,又时时后仰,又奋力前倾。
骤雨过后,他持刀跪地,左手五指支撑地面,面露讶异,怔怔地看着郭明轩,“你…你居然…有如此的修为……不过,我也修得了鬼惧神怕的功法,事已至此,是不得不施展了…”
故遗名缓缓站起,嘴角不断地淌出鲜血来。他顾不得抹去,便吼出鬼哭狼嚎之声,声响震天动地,海棠如旧阁的片片青瓦被震落到地上,持续发出“呯嘡…呯嘡”的巨响。此时,故遗名的周身已布满了魅影,道道黑影盘旋绕身。吼声还再加剧,鬼魅得沉吟声变得愈加清晰起来…
“父亲,接剑!”郭明轩闻声而望,只见柳韵锦站到墙院之上,左手拱拂在额间,遮挡着尘土扬入眼中,右手重重地将天岚紫霄剑抛向空中,郭明轩身子一晃,再出现时,天岚紫霄剑已紧握在手,“唰”得一声,拔了出来,剑锋直指故遗名。
“明轩,你若能挡下我这一击,从此这灭影门故府,就改名为郭府,我故遗名就是你的家臣!”故遗名怒喝连连,忽然察觉到郭明轩的手中赫然多出一把长剑来,且紫光盈盈,不禁朝抛剑之人看去,“啊…若锦…你…是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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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遗名惊呆的神情下,露出了几分慈爱,眼前的抛剑之人,不正是自己的女儿柳若锦吗?她又怎会在此呢?凝视沉思间,故遗名的心中又猛然一震,想到:不对。她怎会是自己的女儿呢?当日在江月镇外与苍琼阁前见到她,已然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她的容颜又怎会没有丝毫变化呢?她刚刚唤郭明轩为父亲,莫非…她是自己的孙儿韵锦….
什么至高无上的武功,什么灭神诛仙的招式,当故遗名见到柳韵锦的这一刹那,都变得毫无意义了起来。他亏欠女儿太多,今生也难以得到女儿的谅解,如今又一心向佛的女儿更加不会理会他这个没有任何感情的父亲;而柳韵锦不同,他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柳韵锦的事情,渴望血脉后继的他,异常地激情。周身缠绕的黑影鬼魅慢慢地在他驻足恍惚中消散,他若有所喜的向柳韵锦走去,“韵锦…你叫柳韵锦吗?”
“您是?”柳韵锦望着泪流满面又满心喜悦的故遗名,变得不知所措了起来。
“我是你的外公啊!你母亲柳若锦是我的亲生女儿,你都长这么大了…”至小倍感孤独的柳韵锦闻言故遗名的话,脸上露出说不出的神情来。
连日来,先与期盼已久的殇沫不但说上了话,还嬉笑打闹在了一起;又与多年来躲着自己的父亲郭明轩,消除了彼此的间隙;如今,又平白无故地多出了一个外公来,这一二再,再而三发生的事,又怎能让柳韵锦全然接受呢?缺失、得不到的东西,仿佛一瞬间,全部都有了、都得到了…
她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连连眨眼,甚是迷茫地迟疑道:“你真是我的外公?你都这么大的年纪了,可不许骗人。”
故遗名闻言,居然像个孩童般抹去了泪水,笑意连连道:“不骗,不骗。我就是你的外公故遗名。来,来外公这里…”
柳韵锦瞅了一眼郭明轩,郭明轩对着她微微地点了点头。随后,她跃下墙院,缓缓地向故遗名走去。
未到身前,便被故遗名一把抱住,紧紧搂在怀中,“我的好孙儿,你比你的母亲长得还要美,真不愧是我故遗名的孙女!”
“哎呀,你抱疼我了。”柳韵锦对素未谋面的故遗名自然是有些嫌弃的,好似一个陌生的老男人,忽然莫名其妙的和自己套近乎一般。
“好,好,好。我放手,我放手就是了。韵锦你看,你眼前的就是我灭影门故府,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想怎么胡闹,就怎么胡闹。”故遗名止不住内心的喜悦,指着院落的深处,连连道。
“哎,人家外祖孙团聚,真是羡煞旁人啊!”念顺夫人站在一旁阴阳怪气道。
故遗名未言,依旧紧紧地凝视着柳韵锦。
见状,念顺夫人对着海棠如旧阁之上的冷溶月又叹息道:“女儿啊,本以为你做定了灭影门少主,可现在看来,还真不好说呢。”
冷溶月低头不答,心中更是酸楚不止,本就是素海棠影子的她,如今好似又成为了一个多余的人,一个连影子都不如的人…
“哈哈,灭影门少主?我郭明轩的女儿还真不稀罕!”郭明轩微微一笑,讥道。
“你…郭明轩,你今日到底想怎样?”故遗名怒视着郭明轩,道。
“我不想怎样。”郭明轩淡然道。
故遗名道:“我准备让韵锦留下,我要将我全身的功法都传授与她。”
郭明轩呵呵一笑,道:“你的功法?我看还是算了吧。你我都应该知道,御水法门、御雷决、御电术、御火真经和御风术这五门绝世法门,并不是常人轻易能学会的。你的造化比我好,修习五种法门的顺序正确,先修习了御风术,身体安然无恙;而我,后修得御风术,以至于我的头发中年银发难以改变。你难道要害韵锦吗?”
故遗名甩手道:“对于这五门绝世法门,我比你清楚!只要把韵锦关在如苍琼阁峰顶之上的铁房密室里,她自然能有所领悟。只要韵锦熬得过整整一年,便什么都能学会了!”
郭明轩冷笑道:“整整一年?若韵锦熬不过呢?难道你要拿韵锦的命开玩笑吗?就算熬得过,就你那偏离正道的修习方式,韵锦不学也罢!”
故遗名怒道:“难道这五门绝世法门要后继无人吗?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狠不下心来,又怎能成就天下第一?”
郭明轩,笑喝道:“哈哈,天下第一?你吗?醒醒吧!故老丈人!韵锦已身怀无极圣剑和御风剑法,至小体内又有柳若锦的全部内功修为,已然无敌于天下。试问,你我不出手,天下又有几人是她的对手?”
故遗名闻言,怒喝道:“无知小儿!一山更比一山高,难道你不知吗?”
郭明轩微微一笑,道:“哈哈,看来,你还是没打够啊!怎么,还想继续打吗?也好让我见识一下,你是如何的天下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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