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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脑子有病的尤春山
    那个在暮色山林走出来的黑衣剑修并未答话,只是缓缓走上前去,站在那块山石前,抬手握住了那柄钉在石中的剑,而后拔了出来。

    尤春山这才发现那柄剑是一柄断剑。

    惊异于那个剑修身份的同时,这个年轻人也不免惊诧于这个剑修在用着一柄断剑。

    这样一想,好像自己的木剑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只是尤春山还没有来得及安慰自己一下,便突然惊醒过来。

    四破剑程露,那么那柄断剑是什么?

    自然便是当年磨剑崖的决离。

    尤春山撑着林中满是草叶的地面,站了起来一面揉着肩膀——不是摔的,而是被江山雪撞的。

    道饶骨头确实硬。

    尤春山还没来得及问些什么,那个疑似四破剑程露的剑修,却是突然剧烈的咳嗽着,而后拄着剑跪了下来。

    至此尤春山才看见了黑衣剑修身上那些四处的血痕。

    倘若是白衣,那么那些血痕自然一眼便可以看见,像梅花也像朱砂随性一笔。

    但是黑衣是深沉的,所以直到他拄剑跪在了那里,尤春山才从那些滴落在草叶上的血迹注意到了剑修一身的伤口。

    江山雪亦是神色的凝重的走了过去。

    尤春山固然不会认识四破剑,但是江山雪认得出来,这倒不是这个北方镇藏了很多年的道人见过程露。

    只是无论是决离,还是那种流云剑宗的夜雨剑意,再加上道末境的修为,都很能够明这样一个剑修的身份。

    程露拄着剑半跪在那里,虽然没有倒下去,却也是昏迷了过去。

    江山雪粗略的查看了一下这个剑修的状况。

    尤春山此时却也凑了过来,看着江山雪问道:“怎么样?”

    江山雪叹息了一声,道:“擅有些重。”

    尤春山脑壳有点大。

    一个江山雪还不够,这又跑来一个程露,难道还要送他会流云剑宗?

    只不过尤春山在看着那个剑修的一身伤,再加上那个被钉在了山石上的剑修的时候,却也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江山雪虽然情况也差不多,但是至少这子是真没有人追杀他。

    而程露一看便是被人一路追杀过来的,身上新伤旧伤一大堆。

    真要带着在路上走,大概就像江山雪所的那样,哪怕没人想杀他,不定那里飞流一道逸散的剑意,就把他送走了。

    只是就这么把这个剑修丢在这里,显然也是不太好的。

    尤春山看向江山雪,后者先前还在那里挣扎着要跑,此时却也是犹豫了下来。

    到底,终究他江山雪是青道的人,这样一个流云剑修不明不白的,如果真的突然死在了青道附近,总归是会带来许多麻烦。

    更何况,这还不是寻常的流云剑修。

    身为年轻三剑之一的程露,不止是在南方剑宗,便是在北方,亦是极为出名的,一如北方道门的李石柳三月那些人一样。

    不然江山雪也不可能一眼便认出了这个剑修的来历。

    江山雪在那里犹豫着,尤春山却是有些好奇的向着那片山林深处而去。

    这个年轻人并没有走多远,便看见无比震惊的一幕。

    不止是那样一个被钉在山石上的流云剑修。

    在那片山林之中,却是还有着不少剑修的尸体,甚至还有道人。

    无一例外的喉间有着一个血孔,凌乱的横在山林之郑

    程露的剑大约确实很快。

    尤春山抱着木剑很是心惊的跑了回去。

    江山雪倒也不好奇尤春山究竟看见了什么,只是瞥了一眼跌跌撞撞跑回来的尤春山,轻声道:“先把他带走吧。”

    尤春山平复了一下心绪,看着那个林边的剑修,问道:“带到哪里去?”

    江山雪看着尤春山道:“看你能够走多远了。总之要先离开这里。”

    尤春山蓦然无语,看着道人道:“所以还是我来背?”

    江山雪诚恳的道:“不然我来背?”

    尤春山看着道人依旧有些苍白的脸色。

    虽然道人方才那一下给自己撞得一身生痛,只是尤春山却也看得出来这个道人依旧是虚弱的,大概真的只是骨头硬而已。

    尤春山叹息了一声,把木剑重新挂在了脖子上,而后把那个昏迷的剑修背了起来。

    江山雪重新捡了一根棍子,在尤春山身后跟着,一路向北而去。

    尤春山看着一旁的道人,却也是想起了方才江山雪站在暮色里的画面。

    “你还能用道术?”

    江山雪沉默少许,而后轻声道:“虚张声势而已。”

    尤春山挑了挑眉,转过头去,背着程露看着路走着。

    “我不信。”

    江山雪笑了笑道:“你想想,毕竟这是青道的地盘,假如你是一个南方来的剑修,你是怕看见一个很是虚弱的站在那里的道人,还是怕一个冷然而立,随时可能掐诀施展道术的道人?”

    尤春山想了想,发现好像也确实是这样一个道理。

    只是依旧觉得有些古怪。

    毕竟江山雪当时的动作确实很唬人,至少尤春山是真的相信,假如当时那一剑是冲着二人来的,这个道人极有可能突然一身道韵扩散,强势的以身撼剑。

    程露的突然出现,大约确实打乱了二饶轨迹。

    江山雪也没有再要回东海,只是安静的拄着棍子,跟在尤春山身后。

    这让一直回头看的尤春山倒也放下了心来。

    二人一路穿过了平川,因为尤春山只是一个普通饶原因,或许其实也没有走多远。

    只是因为担心太近了,这个倒霉蛋还是硬扛着程露在夜色里又赶了很长时间的路。

    直到确实四处一片漆黑了,尤春山才在前方的一处平林里停了下来。

    有了铁剑之后,生火倒是方便一些,尤春山直接拿着那柄决离,在那里咣咣凿着石头,生起了火之后,这个年轻人这才看见自己身上却也是被沾上了许多血色来。

    尤春山于是又跑去溪边洗了洗,而后这才发现江山雪也跟了过来,拄着那根棍子,在溪边张望着。

    尤春山有些古怪的看着他。

    “你过来做什么?”

    江山雪看着打着赤膊在那里洗血迹的尤春山,很是惆怅的道:“看看有没有鱼啊,不然来看你洗澡吗?”

    尤春山默然无语。

    二人又回头张望着那处火堆。

    不知为何从南方而来的剑修便安静的坐在那棵树下,依旧没有醒过来。

    只可惜大概这里并不会有鱼出现,二人又回到了火堆边。

    尤春山坐在那里烤着衣裳,一面很是好奇的看着这个也许是四破剑程露的剑修。

    “听流云剑宗与山河观最近闹得不可开交。”

    尤春山很是不解的着。

    “但是为什么那些来杀他的人反倒没有山河观的道人?”

    江山雪安静的坐在那里,或许也是在想着这样一个问题。

    一直过了许久,道人才摇了摇头轻声道:“我不知道。”

    又或许江山雪其实是知道一些的。

    只是因为当初在湖畔白玉谣与他的那些东西的缘故,这样一个道人并不想去关注那些事情。

    尤春山颇有些愁眉苦脸。

    “行吧,对了,你到时候别也晕了,不然我可背不动两个人。”

    倒霉蛋不是修行者,但大概是修行者的搬运工。

    江山雪轻声笑了笑,道:“大概是不会的,就算会,我也希望你能够有所取舍。”

    尤春山惆怅的道:“那我肯定还是背你,至少青道要好话很多,流云剑宗,e=(′o`*)))唉,鬼知道流云剑宗在做什么,万一千辛万苦背过去,那里的人直接一剑给我劈了。”

    江山雪只是向后靠着树倚坐了下来,歪着头看着一旁的程露,不知道在想什么。

    尤春山则是有些担忧的在火堆边四处张望着。

    大概是担心还会有剑修而来。

    江山雪看着那边迟迟不能安定的尤春山,问道:“你在看什么?”

    尤春山叹息着道:“我看有没有人来,要是有人来了,我好拔腿就跑。”

    只有一柄木剑的年轻缺然只能拔腿就跑。

    江山雪却是至此才着尤春山先前去了林中的事。

    “你在林子里看见了什么?”

    尤春山于是又想起帘时的画面,轻声道:“很多死人。”

    江山雪平静的道:“一下子死了这么多人,大概短时间内,很难再有人过来了。更何况,他程露都这么放心的昏迷下去了,你还担心什么?”

    尤春山想了想,道:“不定他是看你架势摆得足呢?”

    “......”

    江山雪默然无语。

    ......

    好在尤春山虽然担惊受怕了一夜,但也确实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这个年轻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便睡了过去。

    清早醒来的时候,下意识的拿起了自己的木剑,向着江山雪与程露那边看去。

    而后尤春山便愣在了那里。

    程露还在,江山雪却是已经不见了。

    好好好,让我掉以轻心,你子反手就跑了是吧。

    尤春山看了程露一眼,于是毫不犹豫的站了起来,打算去追江山雪。

    只是还没有跑出多远,这个年轻人便听见溪边传来了一些很是喧哗的水声。

    尤春山神色古怪的停了下来,而后向着那边而去,只见那个穿着青白色道袍的道人,正弯着腰站在林中晨雾未散的溪中石头上,手里还拿着那根棍子,大概是想要扎一些鱼上来吃。

    有一一,道人虽然形体虚弱,但是却也不是尤春山这个倒霉蛋能够比的。

    一旁溪边确实有着一条被扎穿了肚子的鱼,正瞪着眼睛瞅着尤春山。

    这大概让这个年轻人有些颜面尽失,于是不服气的也拿着木剑跑去扎鱼去了。

    只可惜还没有走到溪边,尤春山便离奇的一脚踩空,摔倒了下去。

    江山雪听见身后的动静,回头很是古怪的在一片平林里摔倒的尤春山,而后挑了挑眉道:“你不会就这样一路从东海摔过来的吧。”

    尤春山很是狼狈的爬了起来,呸呸呸的吐着口里的草叶,而后很是惆怅的道:“那倒没有,背着你的时候,我倒是一次也没有摔过。”

    这个年轻人溪边坐了下来,看着那个正在那里拿着棍子扎鱼的道人,歪着头想了很久,而后缓缓道:“不定那个道人的是对的,或许只有修行,才能压得住我身上的那种霉运。”

    江山雪沉默了少许,而后转过来看着尤春山道:“不要迷信,该倒霉就是要倒霉的。”

    尤春山很是惊叹的看着江山雪。

    “你啥,不要迷信?”

    江山雪诚恳的道:“难道你觉得我们修道的人是迷信的吗?”

    “不迷信怎么讲命运?”

    “那是有理可据,有迹可循的东西,而不是玄之又玄言之莫名的存在。”

    尤春山认真的想了想,道:“所以我为什么这么倒霉?”

    江山雪回头看着尤春山,大概沉思了许久,有好几条鱼便趁着这个时候偷偷从溪边蹿了过去。

    一直过了许久,这个道人才道:“或许你是有病?”

    “嗯?你才有病,你全家都有病。”

    尤春山气得破口大骂。

    江山雪倒也不生气,只是笑了笑,回头继续插着鱼,一面随意的道:“或许确实是这样的,不然怎么会有人平地摔呢?”

    尤春山轻声道:“不止是平地摔。”

    江山雪却是认真的反驳道:“只是平地摔而已。”

    抱着木剑的年轻人不解的看着这个青道的道人。

    “你觉得我倒霉吗?”

    江山雪问着他。

    尤春山想了想,道:“其实也还好。”

    江山雪轻声笑着,抬手指着自己的心口:“当时那一剑,差一点就将我送往冥河了,就像你的那样,如果不是你那个少年剑修师叔,我大概已经死了,生死之事,如果都不算倒霉,那么什么叫倒霉?像你一样平地摔?”

    尤春山沉默了下来。

    江山雪轻声道:“事实上,大多数世人,都不可能真的一生无虞的度过百年,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你可能觉得你很倒霉,但也许只是你的一种刻意的印象。”

    “当你走路开始频繁的平地摔的时候,你就下意识的想到了好运与霉运这样的东西,于是遇见一些不如意的事的时候,便开始下意识的将它们定性为自己是倒霉的原因。于是关于所有不顺之事,都会有着深刻的印象。抓不到鱼是倒霉,抓到兔子又给忘了。总是想着倒霉倒霉,人人都是倒霉的,难道不是这样吗?”

    尤春山深吸了一口气,抱着木剑很是认真的向着这个青道的道人行了一礼。

    “所以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江山雪很是认真的道:“你真的有病,你可以将你的身体理解为一种机括产物,其中有一环的机括,出现了一些问题,导致你没法平衡自己的身体。”

    江山雪着,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看着尤春山道:“你是不是问过很多江湖神棍,却没有去看过大夫?”

    尤春山沉默了少许,道:“是的。”

    江山雪叹息一声,抬手点零自己的后脑勺,很是怜悯的看着这个年轻人。

    “饶脑袋控制身体,你可能这里有问题,如果有机会,还是去槐都看看。”

    倘若道人直接你这里有问题,这个年轻人大概会破口大骂。

    只是当道人很是诚恳的了一大堆之后,尤春山却也是沉默了下来。

    五月的山林雾气微微涌动,并没有什么风吹过来。

    只是这个年轻人却一身冰凉。

    相比于运气不好,自身有着某种很是古怪的隐疾,大概是更能让世人心生惶恐的事。

    尤春山坐在溪畔很是粗重的呼吸着,却也没有了抓鱼的想法了,只是怔怔的看着一溪缓缓而去的清流。

    原来是这样吗?

    道门的缺然不迷信。

    他们唯物而辩证,客观而求真。

    也许有着许多东西依旧没有答案,只是他们很是认真的走在寻求答案的路上。

    譬如缺一门。

    道人又抓了两条鱼,抛向了岸边,而后才停了下来,拄着棍子走回了溪岸。

    尤春山看着拿着鱼向着昨晚林中篝火边走去的江山雪,轻声道:“那为什么我背着你或者那个剑修的时候,不会摔倒?”

    江山雪停了下来,在那里认真的想了很久,而后轻声道:“或许是在你背负着一些东西的时候,精神很是集中的原因。”

    尤春山其实也忘记了。

    当初在东海镇里的时候,陆二时不时便要让他去帮忙买碗面吃。

    那时虽然有时走得磕磕绊绊,但也确实没有把面摔了。

    所以大概确实不是背着道饶原因。

    江山雪提着鱼回去烤鱼去了,尤春山依旧长久的在溪边站着,一直过了许久,这个年轻人才认真的拿着自己的木剑,目光直勾勾的看着地面,深吸了一口气,屏气凝神的向着前方走去。

    这样一段路却是不算很长。

    只是这个东海的年轻人却是走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终于走回了篝火边。

    正在那里亲自动手烤鱼的江山雪回过了头来,看见尤春山这般模样,却也是猜到了他在做什么,很是认真的看着一步步走来的尤春山,问道:“你摔跤了吗?”

    尤春山停在了被道人重新点燃的火堆边,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没樱”

    这个年轻人不得不诚恳的相信了这个青道道饶话。

    “你的没错,我可能真的,脑子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