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蝶族在西侧,花盈盈也很清楚他们蝶族很少与外界来往,更不会走这么远的距离。
是以,她在海的东面安营扎寨,不会有人知晓。
只不过,她偶尔会在深夜里,悄悄地走过蝶族,只是远远的看一眼,便觉得心满意足了。
虽然没有亲人,但至少是她生长的地方,花尘双的家人对她还算不错,族中的人对她也都很好。
容阅江虽然嘴上说着‘你想准备多久都可以’这样的话,可心里却急得不行。
每每趁着花盈盈不留神的时候,他便会用一种很热切的希冀目光看着她。
那样子,简直就像是在摇尾乞怜的小狗。
有几次,被花盈盈发现了,他便立刻扭过头去,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
花盈盈心里又无奈又好笑,只觉得这人傻得可爱。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一个月后。
那日,花盈盈在黄昏时,不由自主地再次走到了蝶族附近。
远远的,她站在高大的参天树上,看着蝶族里的族人。
这是她近来发现的一个绝佳的位置。
只要站在树的枝桠上,茂密的树枝就能挡住她的身形。
在这里,她可以最近距离的看一看曾经在自己身边生活过的人。
此时,正是蝶族的小夜市开放的时候。
夜市上到处都是鳞粉制作的药物和香料。
人群中,一家三口吸引了花盈盈的视线,那丈夫,花盈盈认得。
曾几何时,也是她众多追求者中的一个。
花盈盈还记得他,倒不是因为他有多特别,只是因为这个男人说话的时候,总是结结巴巴的。
然而,结巴也并不是什么特点,可每次他结结巴巴的说话时,花盈盈的其他追求者听了都忍不住笑他。
花盈盈难免觉得这个人很可怜,总是对他多些同情的。
是以,她对他的印象比较深刻。
真没想到,他都已经成婚了。花盈盈自言自语般的喃喃着。
仔细想想,她离开蝶族,已经很久了。
族中的少年成婚,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
反倒是她,到如今还孑然一身。
花盈盈的视线一直追随着那一家三口。
女人是个长得毫不起眼的姑娘,看上去有些面生。
不过,这也不能怪花盈盈,只是因为她当年的相貌太出众,引来了不少蝶族男子的青睐。
是以,族中的姑娘们,大多不喜欢她,甚至是憎恶她。
讨厌她的女孩子们都疏远她,哪怕是原本对她没什么感觉的,也会因为其他人的疏远而自觉疏远她。
可以说,花盈盈在蝶族,没有几个认识的姑娘。
因而,她不认识此时的夫人,倒也并不稀奇。
花盈盈的视线最后落在那夹在夫妻二人之间,柔软娇小的身影上。
那孩子大约才两岁,刚刚学会走路的样子,走起路来,还是歪歪扭扭的。
如果不是爹娘一左一右的牵着手,恐怕随时有可能摔倒。
花盈盈就这么看着,不自觉地勾起了唇角。
好像,拥有一个家庭并不是什么很糟糕的事情,反而看上去有点幸福。
她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羡慕的情愫。
大约是自己不曾拥有过这样美满幸福的家庭,她更热切的渴望着自己能拥有。
脑海中突然浮现了容阅江的那张脸,想到了他傻乎乎的模样。
这一刻,她突然有了勇气,觉得自己可以承担起一个妻子亦或者是一个母亲的责任。
想通了这一点,花盈盈飞也似的回到二人的小屋。
容阅江正坐在门口,雕刻着一个小小的凳子。
听到花盈盈的脚步声之后,他被吓了一跳,锉刀锋利的在少年的手指尖划过一道,顿时流出血来。
花盈盈紧张地去拉他的手,那人却一门心思地想把小木凳藏起来。
这让花盈盈倍感无奈,怒道:你都受伤了,还管那个做什么?
说起来,容阅江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听到花盈盈生气的质问了。
倒也怪了,明明也不是什么好事,可偏偏心里还有点期待。
容阅江想着,忍不住在心里暗骂自己脑子有问题。
不过,在花盈盈关切的目光下,容阅江反而觉得有点小确幸。
他低声问道:干嘛这么紧张,只是个小伤口罢了,我又不是什么脆弱的凡人。
花盈盈抬眸,有点嗔怪地看他。
片刻之后,容阅江嗷的一声叫了起来。
而叫声的罪魁祸首正笑吟吟地看他,道:不是说不是脆弱的凡人,那你喊什么?
少年有点委屈,薄唇微微努起,我都受伤了,你还这么用力挤的手,断掉怎么办?
花盈盈哼了一声,道:断了活该。
容阅江也闷哼了一声,显然是不太高兴。
见他这般,花盈盈又补充了一句,断了我养你!
少年一怔,错愕的抬起头来,对上她的视线之后,又觉得没那么简单。
他有一点点生气,要是你没有那么想法,就不要说这种模棱两可的话,我会当真的。
诚然,容阅江也并没有要逼迫花盈盈的意思,只是觉得,自己都已经等了一个月了,她一点动静都没有,自己心里难免憋屈。
花盈盈浅浅的笑了,我就是有想法,才这么说啊!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被喜悦冲昏了头脑的少年却反而有点不太自信。
他半信半疑的问道:你你说的你再说一遍行不行?
花盈盈脸上的笑意更浓了,视线挪到容阅江怀里抱着的那个还没完全雕刻好的小木凳上。
她说:有的人都已经准备好孩子的物件儿了,还不成婚的话,有点说不过去了。
容阅江此时脑袋一片空白,只听着花盈盈的声音从这边耳朵进去,又从另外一只耳朵出来了。
他又说:什么意思?
花盈盈无奈的叹了口气,更坚定地给了他答案,我说!我们成婚吧,越快越好!
这一次,没有任何的马虎眼,即便是个傻子,也该听懂了。
果然,容大傻子终于听明白了。
他扔掉手里的小木凳,也不管自己的手指是不是在流血,猛然站起身来,一把抱住花盈盈,欣喜的转了两个圈。
显然,花盈盈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本能的抱着他的脖子。
但瞧见他如此欣喜,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以后的日子如何,总是要一步一步走出来才知道的。
花盈盈想着,便觉得不那么忧心了。
两人身边都没有父母亲人,也没有朋友邻居。
是以,婚事也是草草的办了,并没有什么像样的礼数。
于此,容阅江心里多少是有些介意的。
他和花盈盈跪拜天地之时,向她承诺:日后,我一定会给你一个规模浩大的婚礼,弥补你今日的损失。
一身大红喜服,头盖鲜红盖头的人摇了摇头,道:我不在意那些,只要拜过天地,我们便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
是的,她不在意婚礼是不是出彩,也不在意有没有人祝福。
她只要自己的婚姻圆满,日子过得幸福和睦,那就够了。
只是这些话,花盈盈没有说出来,而是在心里默默的祈愿着。
拜过了天地,容阅江便将花盈盈扶进屋里去。
他坐在心心念念的人身边,得偿所愿的喜悦已经冲昏了他的头脑,让他有些飘飘然了。
花盈盈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对方有任何的动作,便忍不住开口提醒,傻子,该揭盖头了。
容阅江真如呆子一般,傻愣愣的回答,对对对,揭盖头。
他这反应,逗得花盈盈笑起来。
少年轻轻掀开花盈盈的红盖头,露出一张绝美的容颜。
花盈盈原本就生的极美,此时在一身红妆的映衬之下,显得更加美艳多情。
容阅江不由得看呆了。
这般一直被盯着瞧,花盈盈从小就见识过了无数,可偏偏今日,那人的视线看得她脸红。
花盈盈双眸颤颤,不敢与他直视,嘴上抱怨着:你一直盯着我做什么?
少年这才惶惶然的回神,有些尴尬的轻咳一声,道:抱歉,是你太好看了,我一不留神就看呆了。
这话虽然不假,可花盈盈忍不住笑话他,傻子!
成婚之后,两人的日子比从前甜蜜多了。
因着花盈盈想过安稳的日子,两人便干脆在这里定居了。
曾经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魔尊之子,也开始成为家里的顶梁柱,每日都上山砍柴换取钱财度日。
花盈盈则是做些香粉出来,在附近的集市上卖。
日子变得忙碌了起来,但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让二人充实幸福。
偶尔疲累的时候,仿佛只要看一眼对方,心情就舒坦了不少。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这几日花盈盈身子不太舒服,总是懒懒散散的不太想动。
容阅江原本不觉得有什么,只想着或许是前阵子做香粉累着了,如今休息几日也无可厚非。
而另一边,魔族也已经发现了容阅江的行踪。
他那魔尊父亲派了数十名魔兵前来捉拿他。
花盈盈亲眼看到容阅江被几个人捆缚起来,要将他带走。
她顿时慌了神,匆忙上前阻拦。
眼见魔兵便要对她下毒手,容阅江怒声开口:你们谁敢碰她一下,等我日后继任魔尊,一定会灭你们满门!
这话不是假的,几个魔兵也纷纷住了手,不敢再动。
直到此时,花盈盈才知道,原来那个有些任性,时而又傻愣愣的少年,竟然是魔尊之子。
她看向容阅江的眼神有些空灵,看得容阅江心里直痛。
少年挣扎了几下,喝道:你们先放开我,再让我同她说几句话!
容阅江知道,这些魔兵是受了父亲的指派的,即便他们几人不将他带回去,怕是很快父亲也会来的。
到那时候,一切就真的无法弥补了。
与其那样,还不如现在先跟他们回去。
只是在那之前,他要先和花盈盈解释清楚。
魔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做主。
容阅江皱眉,你们几个都是魔族的高手,难不成我还能跑了吗?
这倒是真的,这些人之中,随便哪一个都能将容阅江打趴下,自然不会让容阅江从眼皮子底下溜走。
于是乎,几个魔兵松开了他。
容阅江顾不上被捆缚的手臂还有些酸痛,只一心想着要如何向花盈盈说明。
他拉着花盈盈的手,稍稍走远了些,这才开口,对不起,这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
花盈盈早已经红了眼眶,她紧紧握着容阅江的手,不想松开。
容阅江明显感受到了她的紧张,心里也难受极了。
盈盈,我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花盈盈打断了,什么时候回来?
她不想知道其他的,只想知道这个。
少年怔了怔,有些无措的暗了暗眸子,他说:我不能保证,但我会尽力说服父亲的,如果他不同意,我会想办法逃出来。
花盈盈的眸子垂下来,连握着容阅江的那双手都松开了。
没有一个期限的等待,是最痛苦最难熬的。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容阅江焦急的再次抓住她的手,紧张道:你相信我好吗?我绝不会辜负你,我一定会回来的,我一定会回来找你,我保证,我向你保证!
花盈盈低声喃喃着:你拿什么保证呢?
她不是为难容阅江,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而容阅江心里也很清楚,自己确实没办法保证。
都怪他,都怪他是个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了的废物。
如果他修为高深,法力高强,就不会如现在这般畏首畏尾了。
两人沉默许久,花盈盈深吸了一口气,抹掉了眼角的泪珠儿,道:我会等你的。
她很坚定的说着。
少年一怔,为难的看着她,对不起,是我让你受了委屈。
花盈盈轻轻的摇了摇头,只是说着:你可一定要回来。
容阅江连连点头,一定,一定!
嗯。她用那双哭得红润的眼睛看他,故作坚强的回答。
少年的心都碎了,却也只能跟着魔兵,一步一回头的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