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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0章 婚礼(两更合一求月票)
    诚意伯府所在的这条胡同,住的都是勋贵人家。

    定北侯府、恩荣伯府、宣平伯府,全连在一块。

    今日有一户办喜事,相熟的主子们都登门送礼吃酒,底下的仆从婆子们也没有闲着,纷纷出来看热闹。

    眼看着迎亲队伍出现在了胡同口,各个翘首期盼着。

    都是有底气的人家,谁也不会缺了眼识,可今儿这新郎官数一数二的俊,谁又不想多看两眼?

    骑马来的,看来腿伤好了不少?

    治了这么久,多少有些成效,就算还有些不舒服也会坚持的。

    就是,成亲还不坚持,什么时候坚持?

    别说,辅国公这容貌身量当真出色,难怪能让皇太后点头,我看满京城的,除了辅国公,也没哪个年纪合适的公子能配得上郡主了。

    辅国公不止是俊,自身本事也强,若只有一张脸,也没法从咱们胡同里把新娘子接出去。

    这话没错,真只看个俊啊,诚意伯当年那也是一等一的。

    不能这么说,诚意伯多有才华呀,辅国公现在能让皇太后点头,诚意伯当年不也是得过皇太后那一关吗?而且,伯爷不止当年俊,现在也俊的。

    可不是嘛,不似有几位老爷,这两年看着就憨厚起来了。

    相熟的婆子们凑在一块,仗着今天好日子,那是什么话都敢说,自娱自乐似的,笑得不行。

    还有人颇为惦念汪嬷嬷,这等时候,若有汪嬷嬷那张嘴,那才是真的能让老姐妹们笑得直不起来腰,可惜汪嬷嬷身为诚意伯府里的,今日实在不得空。

    说笑着,众人又把目光放到了徐简身上。

    迎亲的队伍停在了诚意伯府外。

    拦门的林家人站在外头,人多势众,连石狮子那儿都挤满了。

    打头站着的是林云丰。

    年纪不大,个头不高,却是气势十足,抬着头看着骑马上任的二姐夫。

    徐简勒马,翻身就下来了。

    林云丰直直看着,而后悄悄松了一口气。

    没让人搭把手,落地还很稳,看来腿脚状况不错。

    二姐可以放心了。

    新郎上前来,身后傧相们也拥上来,两厢打了个照面。

    所有人都等着看这拦门的热闹,只是谁也没想到,在新郎官开口之前,林云丰忽然伸出了手。

    一只手炉递到了徐简面前。

    徐简倏地就笑了。

    不用说,肯定是小郡主交代的。

    徐简把手炉接了,开口的第一句话成了道谢。

    拦门原也就图个喜气,一切按照吉时来办,时辰一道就放人,可两方拉扯还未开始,就先冒出个手炉来,就是之前观礼无数的人从未经历过的。

    出人意料的场面让大伙儿愣了愣神,而后就纷纷笑了。

    夏清略笑得最高兴。

    他也不催着林云丰等人出题,只道:快些让开吧,大冷的天,耽搁久了,新娘子心疼。

    林云丰年轻,脸皮薄。

    可那手炉就是自家二姐让准备的,他反驳不了,只能红着脸摇头。

    另一个傧相是安逸伯的孙儿,长得像个狠人,却是会来事的,让人把预备好的大小红包送过来,全往拦门的人那儿塞。

    林云丰被塞了个满怀。

    无人出题答题,可依然足够喜气热闹,眼看着差不多了,迎亲的簇拥着上了台阶,拦门的趁势往里退,大门吱呀往两侧打开,让新郎官进了门。

    载寿院里,报信的婆子又来了,喊着进门了进门了

    。

    林云嫣起身,拜了拜长辈。

    小段氏絮絮说着话,看着喜娘把大红盖头给林云嫣覆上。

    那上头是龙凤呈祥,花样是林云静描的,林云嫣绣了一部分,林云静又替她赶了大半,金银绣线在日头下看着闪闪发光。

    林云定蹲下身去,背着了林云嫣。

    林云芳站在边上,小声道:稳点、稳点。

    林云定抬步往外走:别听三妹的,二姐放心,不会摔的。

    林云嫣趴在林云定背上笑了。

    盖着盖头,视线受阻,她只能看到眼下的一小片地方,此时此时看到的正是林云定的肩膀。

    林云定还没长开,府里也还没替他请封世子之位,但他身上也渐渐有了一股子沉稳劲儿。

    林云嫣想,只要林家没有再出意外,云定完全可以扛得起诚意伯府的将来。

    我很放心,她道,不久后,你还要背大姐,还有三妹。

    林云定脚步未停,语气却难得有些闷了:我会把你们都背上轿,但万一有些什么,我也会去接你们,不是只有定礼才能退。

    林云嫣眨了眨眼睛。

    这种话啊,放在大喜的日子里实在不太合适,却也是做兄弟的给家中姐妹的承诺。

    云定性情素来内敛稳重,比起他的父亲林珣,林云嫣一直都觉得,云定更像自己的父亲林玙。

    这也难怪。

    作为云字辈长子,云定这几年多是受她的父亲的教导。

    如此沉稳之人,说出不恰时宜的话来,正是因为他的热忱与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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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云嫣不会觉得不吉利,只会心暖。

    我们已经退了个最糟糕的了,之后应该都会好好的,林云嫣笑着道,三叔母脸皮也薄,再让她去退个亲,太为难她了。

    听她打趣,林云定不由也笑了。

    那点儿沉闷化开,他的声音也清朗许多:是,都会好好的。

    大红轿子停在轿厅,林云定送林云嫣上轿,轿帘落下,他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徐简。

    新郎亦是一身红衣,站在人群里格外夺目。

    林云定抿唇。

    这个姐夫,确实挺好的。

    吉时到了,徐简走回骏马旁,翻身上马,对他来说,比起落地那一下,还是左腿踩着马镫翻身上马更轻松。

    挽月垫着脚,看他稳稳坐到马上,便赶忙回到轿子旁,掀开侧帘一条缝。

    郡主,她道,国公爷自己上的马,很稳。

    林云嫣应了声。

    围观的人让出了路,新郎官带头前行,花轿也起了,敲锣打鼓中一箱箱陪嫁从府中抬出来,长长的队伍往外走。

    后头,林惇点了引线,鞭炮噼里啪啦震天响,烟雾腾腾的,送他们越走越远。

    回府的路线先前就敲定了,不少百姓来看,喜娘们手起手落,散出去无数糖果与喜钱,一路热闹非凡。

    轿子难免颠簸,林云嫣坐在里头,听着外头百姓抢喜钱的欢呼,忍不住又笑了。

    她是真的开心的。

    哪怕没有人看着,没有人知道,心间的喜悦压不住,她自己就会不由自主笑起来。

    外头是十一月末的天寒,可她的心却仿佛是在从前的春暖花开,那时观礼的百姓也是如此欢腾,呼喊声一阵接一阵,但她和徐简却全然不一样了。

    彼时徐简腿伤重,返回国公府的这一路,他坚持骑马,勉力而为,而她是担心的,也是忐忑的。

    现在,她的心其

    实也在一上一下。

    随着那些欢呼声,起起落落,起得越来越高,落得却越来越少,直到几乎跳到了嗓子眼里。

    鞭炮声又响起来了。

    在迎亲队伍回到辅国公府时,这条胡同也被鞭炮声覆盖了。

    花轿停稳,林云嫣的心依然不稳。

    偏她所见有限,偏她又很清楚一道道仪程,只听声音就知道外头状况了。

    欢笑声很重,但她依旧从中分辨出来,徐简下马了,徐简接过了长弓,徐简拉弓射箭……

    长箭破空,嗖地一声,噔得扎在了轿门上,也落在了她的心坎里。

    林云嫣深吸了一口气,垂眸看向自己的双手,又徐徐呼出来。

    喜娘扶她下轿。

    红绸一头交到了她手中,另一头给了徐简。

    徐简握紧了丝滑的红绸,看向林云嫣。

    隔着盖头,他看不到小郡主的脸,只知道那身嫁衣精美至极。

    他把红绸收得短了些,看着离他越来越近的新娘,心中有话想说,但周遭太热闹了,他还是都先按下了。

    从府门到花厅,说长不长。

    林云嫣熟悉国公府,别说前头徐简牵着、边上喜娘扶着,即便只有她自己走、都能顺顺利利走下来。

    喜堂里有不少客人,国公府难得有这般热闹时候,徐缈坐在主位上,期待极了。

    来了来了。

    哎呀新娘子的喜服真好看。

    前头消息递来,喜堂里当即欢呼一片,等看到一行人进来,呼声又响了许多。

    主婚的安逸伯忍不住搓了搓手,黝黑的皮肤透出点红。

    新人行了大礼,又在欢笑中被送去新房。

    林云嫣依旧熟门熟路。

    这新房亦是从前他们住的院子。

    林云嫣所见有限,也从这种有限里看到了熟悉,家具的摆放,一如她记忆里那般。

    连那张喜床,都是一模一样的。

    林云嫣在床上坐下,手按在床沿,指腹从喜被上拂过,摸到了底下的红枣莲子。

    喜娘说了许多吉祥话,催着徐简掀盖头。

    徐简站在边上,垂着眼看林云嫣,新娘子似是半点不羞,不止没有低头,反倒是微微仰着些,似乎从能盖头后看到他。

    其实是看不到的,可徐简依旧在这阻拦住的视线下,心跳沉沉。

    他伸出手,缓缓掀开了盖头。

    两人之间再无遮挡,四目相对,视线隔空交接,他看到了林云嫣眼中的笑意,而那双乌黑的眸子里映着他的身影。

    不由地,让他也忍不住弯了弯唇。

    徐简在林云嫣身侧坐下,两人挨得近,看着喜娘端过来的酒盏。

    一人一盏。

    他执起酒盏,与她交杯。

    辛辣的酒水入口,喉头上下滚了滚,余下的是浓浓的甜。

    呼吸间,徐简闻到了熟悉的香露味道,是林云嫣日常用的,而香露的主人就在咫尺,他微微倾过些身子就能触到她的脸庞。

    很多年了……

    这个念头冲入了脑海。

    他曾经一个人反反复复在这条路上走过很多遍,用不同的角度、不同的可能去经历同一件事情,但唯有迎亲这一日,他此前从未再经历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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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至于,此时此刻,新鲜也好、怀念也罢,情绪翻滚着,让人心神激荡。

    交缠的胳膊分开,酒盏放下,挨近的身子又恢复了些距离,林云嫣看着徐简,抿了抿唇。

    腿痛吗?她问。

    徐简闻言,握住了她的手,牵着在自己的右腿上轻轻捶了捶:不碍事。

    林云嫣轻笑了下。

    那么捶两下,能捶痛才怪。

    可要是让她用力捶,她还真就下不去手。

    还得谢谢你,让小舅子给我递了个手炉。徐简低声说着。

    林云嫣听了,不免好奇:他们拦门出什么题了?还是那些?

    没题,徐简道,手炉都给了,小舅子脸皮薄,被夏清略一笑就开不了口了。

    林云嫣听笑了。

    的确得谢她,她高抬贵手了。

    屋子里,他们若无他人地说话,无论是丫鬟婆子还是喜娘都忍着笑,没来打搅。

    直到时间差不多了,喜娘才不得不催促:国公爷还得去敬酒呢。

    林云嫣闻声,这才抬头。

    徐简也反应过来,握了握林云嫣的手,复又松开、站起身。

    林云嫣目送他,看着他四平八稳地走出去,整个人都放松许多。

    真好啊。

    这一次,不是拄着拐杖牵他,也不是坐着轮椅去敬酒,唯一要担心的是,没有身体不好当挡箭牌,只怕是要喝不少酒了。

    喝就喝吧,反正徐简酒量好。

    林云嫣也起身来,坐到了梳妆台前。

    挽月替她取下凤冠,林云嫣脖颈一下子松快了,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疲惫。

    身体疲了,精神却还是很好。

    换下喜服,她亲手整理着挂到了衣架上。

    刘娉来陪她,带来了满满一盒点心:何家嬷嬷做的,很甜!

    林云嫣尝了一块,点了点头:确实甜。

    夜色渐渐来临,屋子里外都亮起了灯,桌上龙凤蜡烛点着。

    不多时,她听见了外头的脚步声。

    林云嫣转头,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看着徐简进来。

    许是冷风吹的,许是沾了酒气,徐简的脸色泛着红,连唇色都比往日重些,而他的眼睛明亮,映着烛光。

    明明是冬天,林云嫣却忽然被心中情绪拉入了夏日。

    她的盛夏,不止有蝉鸣,还有萤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