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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9章 来历大了(两更合一)
    所有人凑在一块,看那块腰牌。

    桌案边就那么点地方,挤不下这么多人,也就刑部尚书阮玮借着地主之谊、年纪最长,坐在了太师椅上。

    上了年纪的人,眼力差些,阮尚书干脆拿起腰牌,示意其他人别挡着油灯光,他对着光仔仔细细看手上东西。

    东宫的?阮尚书疑惑道,还沾了泥?

    尚书翻过来再看看,单慎道,看看后面。

    阮尚书依言翻了:耿保元?什么来历?

    这人啊,来历大了。单慎咬牙道。

    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向他。

    单慎深吸了一口气,肚子里火气实在大,他硬忍下来了。

    先前在山上,他对耿保元这个名字真的没有什么印象,也就听通判介绍了两句。

    匆匆赶回城里,吹了一路冷风,单慎渐渐就想起来一些了。

    陈米胡同出事后,单慎就听过这个名字了。

    当时,顺天府一一查问东宫侍卫,有个姓钱的侍卫张口就咬刘迅,话语里牵扯到了耿保元。

    他之前还想献美给殿下,以为殿下喜欢他那外室那个味道的,示意我们有人和那外室像,让我们去悄悄劫人。

    我没去,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耿保元说不定听进去了,反正他后来不见了,也许是失手了吧?

    劫的谁?我怎么知道!反正耿保元失踪后殿下很生气,殿下根本没有那种混账念头,全是刘迅坑人。

    当然,刘迅都否认了。

    刘迅的说辞是,断没有示意劫人,耿保元是因躲赌债失踪了。

    这个说法,和通判口中、邻居们的传言是对得上的。

    可事实如何,单慎心里有一番判断。

    劫人之事八成是有。

    听说耿保元是元月初八不见的,陈米胡同事发都是暮春了,几个月过去,无从入手。

    再说,至始至终,谁也不知道要劫的是谁,没有任何一家人来报官,耿家也没有来报失踪,他们衙门还能如何?

    那时,圣上为了太子的事儿阴云密布,他们顺天府没弄清楚道衡、陈米胡同那一堆事儿,再牛头不对马嘴地去提东宫一侍卫在小半年前恐试图劫人给殿下寻乐,他单慎才是牛脑袋按了一张马嘴!

    因此,这疑似劫人又失踪的讯息,最终没有往上头禀过。

    没成想,当初压下来的,今时今日,又得翻出来。

    单慎都不敢细想,等圣上听到这迟了半年的消息后,会是什么反应。

    这可真是,好花没见开,烂瓜横着长!

    要不然,怎么是没有六十年功底就敲不出来的钟呢?

    单慎揉了揉发胀的额头,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与众人介绍了耿保元,无论是逃债跑了、还是劫人失手,全没有漏下。

    整个屋子里,除了单慎的声音,还有那油灯芯子炸了两声响。

    等单大人讲完了,就只有芯子的响动了。

    怎么了?良久没有人开口,单慎主动问,我火都点了,诸位却都成哑炮了?

    阮玮的老脸在昏黄油灯光下显得暮气沉沉。

    手中的腰牌烫手无比,他拿着也不是,扔了也不是。

    不至于吧?阮尚书干巴巴笑了笑,单大人,就为了那本该结了的案子,你就拿出这么个东西来?

    口中提的是单大人,眼睛却看向大理寺卿石叡,眼中意思清清楚楚。

    让你们大理寺没事找事,现在好了,找出***烦了。

    石叡的脸色也很难看,问阮尚书拿了

    那腰牌,仔仔细细翻看:真东西?我看着不像是在地里埋了一年的?

    单慎道:石大人怎么知道埋了多久?那耿保元是失踪了近一年,不一定是死了近一年,再说,死了不等于埋了、东西埋了也不等于人死了。

    理是这个理,但案子都要讲究一个来龙去脉。

    好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吧?左侍郎苦笑着打圆场。

    人也好、尸也罢,要查就要大张旗鼓,单慎直言道,离殿下说的封印前也就这么几天了,诸位大人,我们顺天府能力有限,怕是查不明白。

    现在新挖出来这么个腰牌,明日早朝诸位与我一块,好好与圣上介绍一下这位耿保元?

    石叡听得眉心突突跳:兹事体大!单大人,这就没必要了吧?

    这案子办下来,他知道单慎憋着火气,但也不至于为了撒个火,连顺天府都一块烧了。

    我问你要只鸡毛掸子,你直接给我一顿板子?石叡问,还是乱棍,打我不算,你连自己都打?

    眼看着这厢要唇枪舌战起来,阮尚书也赶紧左右劝起来。

    一通好言好语,各方各给了个台阶,勉强算平息了。

    单慎火归火,也明白见好就收。

    再说,骂人不解决问题,他是为了解决来的。

    接过热茶,单慎缓了缓胀痛的嗓子眼,道:两条路,定一下。

    虽说是在同一块地里挖出来的,却不表示耿保元的事与先前的案子有关。

    眼瞅着要过年了,若不想给圣上来份别致的年礼,那所有人都闭嘴,只当今夜没挖出来过。

    刑部重新整理下案卷、多润色润色,大理寺核准了,过两天早朝上三方一块定下来,就此结案交差。

    至于耿保元,就一块腰牌的事儿,耿老爹也没影了,那就都别没事找事。

    而另一条路就是硬着头皮细查。

    提审那三人,时隔一年在京中查问耿保元所有可能得下落,即便不知道他想劫的是谁,好歹弄清楚那混账欠了哪家赌债,有没有被人追着砍。

    这样一来,时间不够用,只能把事情摊开来,大伙儿排排站,在金銮殿里一块看圣上和太子变脸。

    屋子里又沉默了下来。

    单慎背着手往窗边一站,听着外头簌簌风响,一副你们慢慢讨论的样子。

    反正,破罐子破摔。

    刑部几位毫无疑问选了第一条路。

    本就是大理寺无故挑事,挑出来这么一个要命玩意儿。

    早把案子结了,哪里会有这破事!

    真给圣上送大礼,这个年还怎么过?

    大理寺闲,他们刑部也不闲。

    只要大理寺开个口,丢个不大不小的脸,他们刑部也示个好,把案卷再写得漂亮一些。

    大理寺那儿,显然不太愿意直接丢脸。

    石叡道:并非有意寻事,案子的确有不明朗的地方,这才打回来重审。

    阮尚书冷着脸看他。

    石叡直接寻单慎:单大人办案一向缜密,耿保元如今就剩一腰牌,你当真查都不查?

    我办案既然缜密,单慎道,这案子基本都是我们顺天府查的,人也是我们抓的,刑部就经手走了个场子,石大人,大理寺为何要打回来?

    诸位,这都三更了,你们不累,我单慎累了,我在山上挖了几个时辰,晚饭都没吃上一口热乎的。

    都别推三阻四了,两条路快点定下来。

    真定不下,来,给我指个第三条路,不崴脚我就跟着你们走。

    说的是快定,但真正敲定下来,也已经是两刻钟后。

    不是一、也不是二,勉勉强强,折中选三。

    刑部准备好粉饰的案卷,顺天府暗中查一查耿保元的赌债,这几日早朝上,殿下不问最好,问了就当鹌鹑,赶在封印前,若查出来了就酌情上报,查不出来、大理寺直接结案,就此交差。

    单慎拿起腰牌,大步离开。

    大理寺和刑部官员亦纷纷走出屋子,看着黑沉沉的天。

    刚才,没有争得面红耳赤,反而一个个沉重极了。

    事关东宫,不管太子对所谓的劫人知情与否,一个治下不严是免不了的。

    偏那位殿下这一年里风波不断,属于治他自己都没治明白,治下什么的,也就是个缘分了。

    阮大人哈出一口白气:最好是偶然落那儿了,两件事没有关系。

    石叡也是一声叹。

    怪谁呢?

    怪他们大理寺自己没事找事,现在架在这儿了。

    丢人就丢人吧,案子一结,除了他们今日屋里这几人,谁也不知道内情。

    翌日早朝。

    单慎装了回鹌鹑,等出了金銮殿就被万塘叫住了。

    万指挥使问:我听说挖出来东西了,怎么朝上不提?没查明白?

    单慎瞅了万塘一眼:老万,别问别掺和,这回真不是好事。

    呦?万塘赶紧左右张望几眼,压着声道,这么惨?能比你把我坑去陈米胡同还惨?

    单慎微笑。

    万塘:……

    不问了,这架势一看就知道糟。

    单慎没想把万塘拖下水,可偏生守备衙门就是躲不过,下午时,单慎只能再去衙门里寻万塘。

    大小赌坊问了个遍,耿保元没有欠哪家银钱。

    好几家都提过,应该就是初九那天,耿保元的爹和另一个人,听着可能就是钱浒,大晚上一块去寻人,可那两天谁都没见过耿保元。

    倒是查出来一个叫张成的,东安车行的车把式,和耿保元是赌友,关系还不赖,他欠了耿保元不少银钱。

    张成进京也就半年,京中没亲人,据车行那边说,初八早上见过人,傍晚时来过一老汉,说是老家老母病重催他回去,张成急着走,便由他代为还了车。

    单看不觉得什么,但前后脚不见人,难保不是一块出的事。

    到底是耿保元讨债把张成杀了潜逃,还是真去劫人、劫丢了性命,只能继续查。

    万塘听得恨不能捂耳朵:我都不想掺和,你跟我说什么?

    元月初八,京城城门守备的名册,看看有没有人认得、记得耿保元和张成,单慎道,我不问你要,问谁要?

    万塘:……

    今日腊月都过半了,来问元月初八的事儿?

    那几家赌坊要不是被人家老爹找上门,只怕都想不来。

    再说,城门守备哪里认得什么耿保元,什么张成!

    名册肯定给你,万塘道,但你们查案归查案,不是我们守备衙门的事儿,就别盖我们头上。我们是提供一些线索,连协查都算不上。

    单慎倒也理解万塘。

    往浅了查,就是失踪了两个人,其中一个是东宫侍卫;往深里查,那是多大的坑都能挖出来。

    不想轻易沾上,也是人之常情。

    当然,查也难查。

    守备们连上个月初八见过的人都想不起来,何况元月初八。

    派去张成老家打听的人手也才出发,天寒地冻的,来回少说

    一个月,连年都得在路上过。

    单慎思前想后,又去了一趟辅国公府。

    一来,当日钱浒和刘迅提及耿保元,辅国公在场,一清二楚。

    二来,辅国公建议再挖一挖,虽说他大抵也想不到会挖出这么一块腰牌来。

    徐简依旧在花厅里接待了单慎。

    此处没有外人,单慎与徐简也熟悉,张口也没那么讲究,从刘迅到钱浒再到耿保元,全被他骂了个遍。

    徐简抿了口茶。

    他听单大人骂人就是听乐子,听完了,颇为真诚地给了意见。

    论案情,徐简道,我认为原先那案子与耿保元失踪不相干。

    单慎点头。

    查案多了,就有一种直觉。

    那耿保元长得还有些特征,有个小胡子,单慎道,我问了那三个凶手,都说没见过什么小胡子,观他们神色,不似谎话。

    徐简摸着茶盏,又道:虽不相干,但我建议单大人在朝堂上如实禀报。

    单慎讶异,不解极了:不让圣上过个好年?

    单大人也是揣度着圣上想法,才觉得既不相干,那就不用多提,徐简顿了顿,道,我也是揣度了圣上的想法才如此建议。

    具体的不能说,我真敢说、单大人也一定不想听那么多。

    单大人若是信我,明日早朝就提,圣上生气,却不会迁怒顺天府,这一点我能保证。

    当然,谨慎些,不用和与大理寺、刑部提。

    单慎吸了一口气,没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半晌,他道:真算起来,此前就瞒下半年了。

    太子出事,身边侍卫胡乱攀咬,当时没凭没据的事儿、不报也说得过去,徐简笑了笑,再说,我也瞒了,圣上要问,我去御书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