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义不是一条平坦的大道,只有不畏艰苦积极奋斗,朝着陡峭的山壁攀登,才有希望见识到那关辉的顶点。——姬昱
蓝天白云下,盘坐在车厢上的姬昱开始了思考。
人为什么要分有阶级。
这原本是一个哲学上该思考的问题,可是昱只是偶尔一想,就想到了一个答案。
那就是有人太聪明了。
聪明的人为了享受,于是就会垄断知识和财富,让不聪明的人为他工作受他指挥。
庶人本来就是愚笨的,没有开明的智慧,也不懂得什么道理;连基本的信义也是听他人所说,要做一个老实守法,遵守规则的人。
而那些人,都是受聪明人指使的奴仆,他们负责愚弄庶人,让他们乖乖听话。
一想到这,昱就不禁留下冷汗,他也是聪明人,也在无形之中奴役他人。
世间的规则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够改写的,庶人已经戴上了思想钢印的头箍,贵族也不愿意将他的权力分享给庶人。
这是阶级的必然性。
这个时代看重爵位能力道义;道义是为了维护国家的安定,爵位是为了区分人的贵贱,而能力则是在两者之中。
普通人不能追求爵位而又没有能力,只能退求其次追求道义,这也是为何庶族精英分子都在追求道义的原因。
这还只是一个用道义衡量人的时代,不是在后世那个用金钱衡量的时代。
这个时代还没有经历过如同后世一般时刻的精神内耗,可也一样存在。
而身处低层的庶人有个缺陷,那就是愚笨。
当有清醒人站起来反抗又或摆烂,这样清醒的行为不会得到理解,会被说为没有上进心。
农人会在意耕耘播种田地多不多,会不会影响到收成,如果收成不好的话,这一年又怎么过呢?
春季耕耘时抱怨命运的不公夏季耨草埋怨太阳的炎热,秋季收获议论产量的不如意冬季又恨自己一年下来不多加努力开垦新田。一复一日,无穷尽也。
上面的贵族夸赞农人的勤劳,让他们好好干,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悲哀呢?
现实告诉姬昱,即使农人再怎么勤劳,收入上也未必能够提高,哪怕是种出花来也于事无补。
阶级的存在就注定了资源分配上的不公平。
想明白了这一点,昱只能暗自叹息,这样的世道,真的有救吗?
哪怕他新制农具,现在不也一样受制于人吗?
王孙,您为何不将您的思想写进书里让世人都推行呢,这样就不止是一两个庶人能够认同您了,您的仁德也会照耀着浑浊的世道。
侍从的话又再一次点醒他。
圣人之所以是圣人,是因为他的思想和德行能够照耀世间,为困惑的人解答,为浑浊的世道留下清明。
樗说得很有道理,想思想编策成书确实能够更好的传播他的思想。
可是他的思想尚未完善,内核也没能说明清楚;现在穿着一副吟游诗人的衣服也还没能写出一首直抒心怀的诗,更别说将思想汇总著书了。
书,我以后会著的,现在晋人还在看着,我不能著也没有能力著。
现在的我只是一个在晋国的吟游诗人,等我多看多想之后一定会有的。
樗一边驾御着马车,一边表示对王孙的肯定和赞同。
王孙您的仁德一定会照耀这世道,让百姓都过上好日子的。
这个侍从跟随王孙那么久,见证了王孙从单纯的善良转变到了心系民生的大义,是昱身边为数不多的知心人,同样信奉着王孙的仁德,更相信这样的人能够改变如今的世道。
会有那一天的,我向您保证。
昱看着侍从认真的驾车,用着只有他能够听到的声音小声的说:不知不觉,我还真的像圣人的方向靠拢,这天下,就等着我来救助吧。
随着马车的行进,昱没有了玩乐的心思,此刻的他或许有了一丝贤人的样子,可距离真正的圣人还相差甚远。
马车行驶到了岔路口,前方有三条路。侍从拉动缰辔,使得马匹停下。
左边的道路是前往下河邑的道路,顺着此道可以返回上河邑。
中间的道路是离开城北,通往翼城的大道。
右边的道路则是城北附近的乡邑,在以往是从来没有去过的。
王孙,我们走哪一条道路,是沿着回去的道路,还是在城北周围游历?
侍从忽略了中间的大道,他们是不能走此道出去的,因为要去翼城的话,以王孙的身份要先向当地的守邑大夫报备。
城北之邑,上河下河都是富庶之邑,晋侯将我安置在上河居住,也是为了表现出晋国大体的美好,今日不必往回走,走走右边的道路吧。
越是穷苦之地,往往就越能暴露出人性之善恶。
昱选择去其他的地方,也是为了能更好的看清晋国的世道。
记得到了其他地方,可别叫我王孙了;要叫我诗人甲,我现在的身份是吟游诗人。
明白了王孙。
都说了我现在是诗人。
好的王孙。
昱揉了揉眉心,却见御车的侍从的侧脸上也有了几分笑意。
好啊你,连我也敢打趣吗。
小人不敢,只是习惯了称呼您为王孙。
侍从笑意驱散了几分,虽然王孙说的是玩笑话,可是他不敢不当真。
昱也有了些想笑,他对此并不反感,又或者是说他本来就不喜欢这贵族的教条。如果他因为这样而惩戒侍从的话,倒是显得他有小心眼了。
在从前,这个侍从还万般惧怕,有时甚至怕得发抖,昱并不喜欢这样的侍从,这样的奴性虽然让人感觉有着高高在上的快感,可是也是使得人堕落的根本。
现在他的这个侍从竟然还有心思与他说笑,这无疑是人性的进步;又或者是说,昱的善意让这个侍从感受到了其他贵族所没有的尊重。
尽管可能侍从在其他人面前会说不出这样的话,可是这不也是一个开始吗。
有着下人的逾越,贵族的权力才会衰减,如果连逾越都不敢,那还谈什么抢夺贵族的权力呢?
昱并不习惯也不希望有人对他卑微到折断腰骨,要是偶尔开开玩笑的话倒是能够让昱安心。
适才风有些大,我没能听见你在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在面对外人的询问,我只能说您是一个路过的吟游诗人。
这不就对了吗?